李璟月在营帐外站了许久,春夜的风里掺了花香顺着空气流进心房,引起一片冰凉,刺得心里分外寒冷,她听见有人踩着小石子,身旁的光线不一会就暗淡了,不用想她也知道站在身前的人是谁,她抬起头,只觉得手上的力都散去了,她说话时唇有些抖“白钰,你我待会带一队人马去东边的峡谷处吧。”
白钰的视线在微红的眼眶旁停顿了下,随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换上战甲,一行人打着火把在夜里摸索前进,李璟月坐在马背上,手里拉着疆绳,视线散落,往日的笑容不知踪迹,整个人失魂似的坐着,一路沉默着就到了父亲指定的地方。
下了马,一行人开始陆陆续续的整理行囊,他们人数不多,大家便停歇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
白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目光便停留在一处不再移动,他的眸色太过深沉,将心绪紧锁,不肯让人察觉一丝一毫的破绽。
李璟月困在满腔的心事里,来不及注意到那投射在自己身上灼热的目光,不知坐了多久,她忽然听见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正打算出去瞧瞧,就见一人被五花大绑的抗进来,嘴里还不停叫唤:“陈清言!放开我!放开我!”
陈清言没理会肩上手舞足蹈的人,进来后只是与洞内的人对视一眼,巡视了一下四周,最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轻轻将他放下,才转身向李璟月说道:“小梨,嘉年与你待在一起吧,他身体向来不好,你和白钰多看着他点。”
“好!”她点点头,李璟月第一次在极短的时间内看清老陈眼中流露的情绪,无奈与悲伤密切交织,掺了不舍,爱恋和渴望另一个人安好的期盼。
这一刻她又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阿爹是抱了赴死的心,说什么看见信号就去接应,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个山洞不过是一个避难所,一个保护罩,一个乌龟壳!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要留母亲独自一人在这世上吗?所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之间那些隐晦的不可言语的悲伤与无奈。老陈想护一个人,一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李璟月望着两个哥哥,似想急切寻出什么来坚定自己的想法,她看见那个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无比轻柔的人,拼命撕喊,嘉年哥哥眼眶都是红肿的,脸上也是潮湿一片,他喊到:“陈清言,你不能这么做!”
冯嘉年挣扎着捆在身上的绳子身子,“你解开绳子,带我一起走!”
陈清言蹲下身,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为他拂去泪痕,可是即使抹去了,很快又会有新的热泪掉下来,汇成一片愁绪,他紧抿了下唇,摩挲着冯嘉年的脸,又从衣襟中取出了一个用黄纸包住的小方块,是一块麦糖,将它塞进了冯嘉年的手掌,柔声道,“听话。”语毕,他站起身,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想将这个人永远的刻记忆深处,一转身便不在留恋什么。
冯嘉年拼命摇着头,可是那个人离开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快速,那么坚定,他彻底慌了,“我不要,我不要!”被视线泪水模糊了一片,眼前的身影越来越远,无论在如何他歇撕力竭呐喊,那个人也没有回头,“你不能这么做!你凭什么替我选择,你没有这个资格!”
“陈清言,你敢走,你敢走!”
“回来!回来啊!”
他吼着,青筋因为用力过度而凸起,满脸涨红,那个人走了,这一次他好像被彻底抛弃在陈清言的世界之外,冯嘉年软到在地上,好似突然从一个热血少年变成了垂死的人,一下子被抽干全部生气,声音微弱到只有自己能听见“你别丢下我……”
“嘉年哥哥。” 李璟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轻轻唤了他一声。
第一次冯嘉年没有理她,白钰扯过她的袖子,“让他静静吧!”
天边泛起一圈鱼肚白,今晚,有太多人见证这场戏剧,恍若从中瞧出了某些隐晦的端倪,但对着倒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的人,没有一人愿意上前去证实自己的猜想。相比了解别人的隐私,他们现在更关心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陈清言回到营帐,就见一位身披战甲背对着自己的人站在帐中。
他朝那个拱了拱手,“将军!”
李凌燃回过身,走向他,脚下步履沉重,行至他身前,来自长者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巡视,陈清言低头沉默着,他知道将军已经知道了他所做的事,冯嘉年是军营的将士,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在这种关键时刻决定他的去留,这不是他该做的事。可是人本就是自私的,将军可以出于某种目的让小梨和白钰走,那么他为什么又不能因为想保护一个让冯嘉年离开呢?
陈清言静静等待着李凌燃的询问,但他仅仅只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声,“收拾东西吧,很快就要启程了!”
“将军都知道了?属下任凭将军责罚,绝无怨言!”陈清言闭上眼,视死如归的说道。
李凌燃摇了摇头,苦笑了下,“每个人都有私心,我自己尚且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又有什么资格去约束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