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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北镜

光影大作战

戮神魔刀的刀尖,距离玖月光洁的额头,只有三寸。

这三寸,却成了厉千绝这具分身,乃至他远在魔宫本体的意志,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不是阻挡,不是格挡,而是彻底的“凝固”。

刀身上咆哮的怨魂哀嚎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刀刃那流动的凄艳血光,也僵在半途,如同冻结的红色冰晶。分身灌注的、足以劈开山岳斩断江河的磅礴魔元,在触及那三寸之地的无形屏障时,不是被击溃,而是像溪流汇入无底深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分身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暗金色的魔瞳剧烈收缩,里面倒映着玖月那双血色深渊般的眼眸。他试图催动力量,哪怕只是让刀尖再前进一分,但回应他的,是绝对的、令人绝望的死寂。这具由精纯魔元凝聚的分身,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无力”。

先是一缕微尘,从穹顶最高的玄冰棱柱上簌簌落下。

紧接着,整个戮仙宫发出了低沉而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并非来自物理结构的断裂,更像是这片被魔阵强行固化的空间本身,在不堪重负地扭曲、呻吟。

冰壁上,那些被厉千绝引以为傲、禁锢了无数强者的魔纹,开始像被投入烈火的蜡油般融化、变形。暗红色的光芒急速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在一阵剧烈的、无声的能量痉挛后,“噗”的一声彻底熄灭、崩碎!魔阵破碎的反噬之力并未向外扩散,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攫取、压缩,化作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涟漪,以玖月为中心,向内猛地一缩,然后消失。

锁死了玖月三千年的噬魂魔阵,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便归于虚无。

空间的崩塌开始了。

并非地动山摇的毁灭,而是一种更诡异、更彻底的抹除。以玖月所立之处为原点,她身后的玄冰宫墙、冻结的妖魔残骸、地面上复杂的纹路,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啃噬,开始一片片地消失。不是破碎成块,不是融化成水,而是直接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归于虚无,露出后面狂暴混乱的、色彩斑斓的虚空乱流。

这抹除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它缓慢而坚定地蔓延,所过之处,万物归寂。那具承载着厉千绝意志和戮神魔刀的分身,首当其冲。

分身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不是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构成他存在的“本源”。他体内的魔元,他凝聚的意志,甚至那柄与他心神相连的戮神魔刀,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流逝,流向那个静静站立、血色眼眸淡漠注视着他的女人。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绚烂的法术对轰。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进食”。猎手甚至没有移动,只是平静地看着猎物,而猎物便已在无形的力量下开始瓦解。

戮仙宫外部,守护大阵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然后像被吹爆的皂泡般炸裂。驻守在外围的魔兵魔将们惊恐地看到,那座巍峨、森严、象征着魔尊无上权威的冰晶宫殿,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溶解”。

宫墙、尖塔、廊柱……如同沙堡遭遇潮水,无声无息地塌陷、消失,露出内部那片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崩坏的虚空。从那崩溃的核心处,传出的不是爆炸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战栗”。

北境的天空,常年笼罩的铅灰色魔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某个饥饿的源头。大地在轻微震动,不是地震,而是规则被强行扭曲时发出的哀鸣。

有修为高深的魔将试图以神念探入那片崩塌之地,神念刚触及边缘,便如同被利齿咬断,瞬间湮灭,连带那魔将本人也闷哼一声,七窍中渗出漆黑的魔血,眼中满是骇然与恐惧。那不是力量层次的差距,那是生命形态上的绝对碾压。

魔宫王座之上。

厉千绝本体面前那面破碎的水镜,最后残留的景象,是玖月微微抬起的那只手,五指微张,对着他分身的方向。

然后,水镜彻底黯淡,连同他与分身之间的所有联系,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彻底斩断、吞噬。

“噗——”

厉千绝猛地喷出一口紫黑色的魔血,血滴落在王座冰冷的扶手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英俊而冷酷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力量反噬和极度震惊交织下的扭曲。他能感觉到,那具耗费他不少心血的分身,以及那柄随他征战杀伐多年的戮神魔刀,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吃掉了”。

连同分身体内蕴含的魔尊意志,都成了某种存在的食粮。

他死死攥紧王座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坚硬的魔铁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失控”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北境的冰原上,那巨大的冰坑边缘,虚空乱流依旧在呜咽,但那种令人灵魂冻结的饥饿感,似乎淡去了一丝。

并非满足,更像是……品尝了开胃小菜后,短暂的回味。

冰坑深处,那片破碎的虚空逐渐平复,显露出后面正常的世界——依旧是北境永恒的冻土与寒风。只是,以冰坑为中心,一种无形的“域”悄然形成。任何踏入此地的生灵,无论是魔是妖是人,都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自己不再是猎食者,而是被置于餐盘之上的……食物。

风卷着冰屑,掠过空旷的死寂之地,发出空洞的呼啸,像是在为一场无人见证的、不对等的“战斗”奏响终曲,又像是在预示着,某个被素食喂养了三千年的存在,味蕾已被彻底唤醒。

真正的猎杀,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她睁开血色双眸的那一刻起,便已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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