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厉千绝

魔尊厉千绝，终是亲身降临。

他并非步行，而是踏着一条由星辰骸骨铺就的虚空之路而来。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有破碎的星核发出最后的悲鸣，黯淡的光芒映照着他冰冷到极致的面容。北境的天空在他身后破碎，显露出域外星河的背景，无数魔影在那星河中若隐若现，那是他麾下真正的精锐——噬星魔军。

他不再将玖月视为囚徒，而是必须倾尽全力抹除的“异常”。

“玖月，”他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魔音，而是裹挟着星辰生灭的规则之力，震荡着整个位面的基础，“今日，便以这北境为坟，星河为碑，葬你！”

玖月终于抬起了正眼，那双血色深渊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映出了厉千绝完整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浩瀚的、充满压迫感的魔军星河。她脸上那慵懒的、如同刚睡醒般的神色，稍稍褪去了一丝。

“终于，”她轻轻开口，声音穿透了星辰魔音的咆哮，“来了道……像样的开胃菜。”

厉千绝不再多言，双手虚抱，一颗被炼化的、燃烧着黑色魔焰的垂死恒星被他凭空抓出，裹挟着毁灭星系的磅礴伟力，朝着玖月掷去！所过之处，空间不是撕裂，而是直接化为一片混沌的“无”，连最基本的物理常数都在崩塌。

这是超越了能量层面的攻击，这是直接以“世界残骸”作为武器的规则轰击！

玖月站在原地，首次做出了一个类似“起手式”的动作。她右手五指张开，并未迎向那颗魔焰恒星，而是对着身侧的虚空，轻轻一按。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响在耳中，而是响彻在每一个感知到这场战斗的存在的灵魂里。以她掌心为中心，北境冰原的“现实”被改写了。坚固的玄冰瞬间拥有了流水的特性，开始奔流涌动；呼啸的寒风凝固成了晶莹的冰晶雕塑，定格在半空；那被魔尊魔威压得弯曲的天地规则，被她这一按，强行“抚平”，甚至变得更加坚固、稳定。

那颗足以湮灭星系的魔焰恒星，在进入这片被玖月临时修改规则的领域时，竟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速度骤降，表面的魔焰也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失去了燃烧的“概念”。

厉千绝瞳孔再缩。他感觉到自己对那颗魔焰恒星的控制力正在飞速流失！不是被抵消，也不是被破坏，而是构成那颗恒星“存在”的基础——质量、能量、毁灭规则——正在被玖月掌心发出的无形之力强行抽取、吞噬！

她不是在防御，她是在“进食”！将他倾力投出的攻击，当成了补品！

“狂妄！”厉千绝怒吼，身后星河中的亿万魔军齐声咆哮，魔气汇聚成一道横贯星空的黑暗洪流，注入他体内。他双手结印，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大道法则——“归墟印”！此印一出，并非指向玖月，而是指向她所在的那片空间本身，要将那片空间连同其内的一切，彻底归于永恒的寂灭，连“存在”本身都要被抹去。

玖月眼中血色更浓，她终于动了。

她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却仿佛踩在了整个位面的心跳之上。北境冰原，不，是整个修真界的大地，都随之微微一颤。她原本按向虚空的手掌收回，并指如剑，对着厉千绝那引动“归墟”法则的魔印，轻轻一点。

“你的‘墟’，”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代表着终极寂灭的魔印核心。

“……太浅了。”

魔印的光芒骤然黯淡，那引动的归墟之力非但没有爆发，反而如同遇到了黑洞，疯狂地倒卷而回，沿着厉千绝结印的轨迹，反噬其主！厉千绝闷哼一声，周身魔气剧烈震荡，引动的大道法则险些失控反噬己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玖月，对方竟然连“归墟”这种终极法则都能轻易逆转、吞噬？！

“仅此而已吗？”玖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她似乎厌倦了这种单方面的“喂食”。

她双手在身前虚划，动作优美如舞蹈，却带着令厉千绝灵魂冻结的恐怖。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时间开始紊乱，过去、现在、未来的碎片交织闪现；空间被折叠、切割，形成无数个镜面般的囚笼，将厉千绝连同他身后的噬星魔军分割、包裹进去。

这不是困敌，这是一种更高效的“用餐”方式。

厉千绝发现自己被孤立在一个绝对静止的时间片段里，他能看到其他囚笼中的魔军在以万倍速度衰老风化，或者退回能量胚胎状态，然后被无形之力吞噬，但他自身的时间却被锁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成为别人的资粮。

他咆哮，燃烧本源魔血，施展出足以崩坏大千世界的禁术，轰击着时空囚笼。囚笼剧烈震动，出现裂痕，但下一刻，那些裂痕便被更强大的力量抚平，甚至他轰出的禁术能量，也被囚笼壁障吸收，化为了加固囚笼的力量。

玖月行走在被切割的时空之间，如同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她不时伸出手指，点向某个囚笼，里面的魔军，无论是普通的魔兵还是强大的魔将，便连同其所在的时空碎片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

这是一场发生在时空结构之上的、静默而残酷的盛宴。

厉千绝目眦欲裂，他终于明白，常规意义上的力量对抗，在玖月面前毫无意义。她掌控的是更为本质、更为根源的东西。

他放弃了所有花哨的神通与法则，将毕生修为、魔军残存的力量、乃至自身的不灭魔魂，极致压缩，凝聚成最纯粹、最原始的一点——“灭”之原点。这一点，不含任何属性，不依托任何规则，其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否定”，否定一切存在，包括玖月这种“异常”本身。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强的一击。原点出现的瞬间，连玖月构筑的时空囚笼都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仿佛无法承载这种纯粹的“无”。

厉千绝携带着这“灭”之原点，燃烧一切，冲向了玖月。

玖月终于停下了“用餐”的脚步。她看着那一点携带着终极否定意味的光芒袭来，血色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那点光芒，以及厉千绝决绝的身影。

她的眼神，不再是漠然，而是……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认可”的情绪？

她抬起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合抱的姿势。并非防御，更像是……迎接。

“这才有点意思。”

那足以否定存在的“灭”之原点，在触及她双手的瞬间，并未爆炸，也未消失，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被她稳稳地“接”住了。原点蕴含的极致毁灭与否定之力，在她掌心剧烈挣扎、冲突，却无法挣脱那看似纤细的手掌。

玖月低头，看着掌心那一点挣扎的光芒，血色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星河生灭的景象流转。她微微张口，轻声道：

“但，依旧……是食物。”

她双手缓缓合拢。

那“灭”之原点，在她掌心，被强行压缩、炼化，最终化作一颗暗红色的、如同宝石般的结晶。她将其拈起，放入口中。

“咔嚓。”

一声轻响，如同咬碎了冰糖。

厉千绝燃烧一切带来的终极一击，最终成了她品尝的，一颗稍微硬一点的……零食。

噬星魔军，全军覆没。

魔尊厉千绝，气息彻底消失，连同他那不灭魔魂的烙印，都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玖月静静立于虚空之中，周身那改天换地的异象缓缓平复。被搅乱的时空恢复原状，破碎的北境天空弥合，只是那原本存在的戮仙宫、魔军、以及魔尊，都已不复存在。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腹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但她那双血色眼眸，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些，里面翻涌的力量，仿佛饱餐一顿后，暂时陷入了沉静。

风，再次吹过死寂的冰原，卷起冰屑，却带不起丝毫生机。

她抬眸，望向九天之上，望向那更深邃的宇宙，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落在了某些更加“美味”的存在身上。

“开胃菜，结束了。”

她低声自语，身影逐渐淡化，如同融入冰雪，消失在北境的寒风之中。

只留下这片绝对死寂的冰原，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饱足”余韵。真正的盛宴，似乎才刚刚向她展露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