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住在火焰山附近的人都说：翠云山上有个铁扇仙。

　　事实上，铁扇仙不是仙，只是个罗刹女。

　　她也是罗刹族最小的公主，手握太上老君所赠的一柄宝扇，因此又号＂铁扇公主＂。

　　铁扇喜欢在这翠云山上，看清泉瀑布，茂林修竹，一看就是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山上有鹭鸟莺雀，比翼而飞；也有熊狍狸鹿，成双成对。唯独铁扇是形单影只。

　　侍女来报：＂夫人，洞外有个自称是清颂的女子求见。＂

　　铁扇看着不远处徐徐走近的白衣，思绪蓦地回到五百年前。

幼年铁扇大牛，大牛，我带你去吃草可好？

白牛看着面前对自己笑得狡黠的少女，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便顺从地由少女牵走了。

　　那少女就是早年的铁扇。她在族中受尽宠爱，也时常来兜率宫听老君讲授道法，久而久之，连同老君身边养了许久的大白牛也同她熟络起来。而她少女心性，时常借口牧牛寻草，将大白牛牵了往下界游玩。

　　老君岂会看不透她的心思？却只笑呵呵地由她去了。那头大白牛也乖顺，任由她牵了去；若她在下界玩得累了，大白牛便驮她回来。

铁扇带着大白牛最常去的地方是西牛贺洲的灵台方寸山。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奇花瑞草，修竹乔松。修竹乔松，万载常青欺福地；奇花瑞草，四时不谢赛蓬瀛。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蒨崖苔藓生。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这样灵福的地方，想必会有仙人洞府。却不知为何，铁扇在山中从未觅得仙人行踪。

　　方寸山附近有座烂桃山。那一日，桃花开了，漫山的红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铁扇远远地看见，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原来桃花开时如此美丽，不似海棠妖娆，不似牡丹富贵，不似寒梅孤傲，却让人心生亲近，只想在桃花林间静静地走下去，怪不得凡人都向往那桃花源。铁扇这样想着，竟也舍不得走了，索性便在一棵桃树下坐着，仰头看这漫树嫣红。

　　大白牛乖顺地伏在铁扇身旁。

　　铁扇兴许是玩累了，不多时便在满树桃花下打起了盹。她蝶翼般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嘴角勾勒出笑意，不知是邂逅了怎样甜美的梦境。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大白牛跪伏在她身侧，眨着一双温顺的大眼睛安静地守护着她，仿佛是最忠诚的骑士在守护他心中最美丽的公主。

　　再醒来时，却不见了漫山的桃花，反倒是桃子已经成熟，枝头硕果累累，极为诱人。

　　人间一年，天上不过一日。依照天界记时，铁扇或许只睡了一时三刻罢了，没想到凡间竟是换了季节。

　　大白牛还在身旁，寸步未离。

　　忽然有人从身后推她，她大惊回头，却看到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小道士冲她咧嘴微笑，目光天真好奇：

幼年孙悟空你是哪里人家？天色已晚，你还不牵了牛回家去，莫不是迷了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