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和微微抬袖,指尖拂过袖口精致的云纹刺绣,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声音清润如溪水击石:“窦大人,在下特来拜访窦昭小姐,未知今日是否方便接见。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窦世枢原本沉稳的步伐蓦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他身后跟着的一众贵族也纷纷驻足,目光齐刷刷落在赵熹和身上。
花园里的风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郡主竟识得昭姐?”
窦世枢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讶异,他不由自主上前半步,又似意识到失礼,硬生生停住脚步。
赵熹和轻轻颔首,发间一支白玉簪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她笑意更深:“今日方得结识,却已觉如故。”
话音未落,她耳尖微微泛红,想起方才在荷塘边与窦昭促膝长谈的欢愉时光。
一行人立于庄子中心的花园里,四周海棠正艳,牡丹初绽,香气馥郁得几乎令人眩晕。
赵熹和却无心赏景,只觉窦世枢的目光如有实质,更别提他身后那几位夫人小姐探究的眼神,像要将她里外看透似的。
“窦大人还是先招待贵客吧。”
赵熹和轻移莲步,装作欣赏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这庄子中的景致委实迷人,容我再细细观赏一番。”
她指尖轻触花瓣,借这个动作掩饰内心的不自在。
窦世枢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失态。
他拱手一礼,衣袖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也好,那郡主请自便,若有任何需要,告知昭姐便是。”
说完,他领着众人离去,背影略显僵硬。
“这窦大人着实古怪……”
沐晴凑到赵熹和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
自窦世枢出现,她就注意到这位素来稳重的朝臣竟频频失态,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
赵熹和轻摇团扇,扇面上绘着的蝴蝶仿佛要振翅飞出:“甚言!你方才可看清了窦大人身后都跟着谁?”
她刚才躲在海棠树后,视线被层层叠叠的花枝遮挡,只依稀辨认出最前面的窦世枢。
沐晴眼珠一转,掰着手指数道:“窦大人身后是他胞弟,也就是窦昭小姐的父亲窦世英大人,接着是窦夫人和景国公夫人。”
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哦对了!还有乌善公子!虽然隔得远,但那身月白锦袍衬得人如芝兰玉树,当真是谦谦君子。”
“乌阁老家的?”
赵熹和微微歪头,发间珠钗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沐晴掩嘴轻笑:“嗯!郡主您真该多出门走走,认识些世家公子也好。”
“我认识他们作甚!”
赵熹和闻言,白玉般的面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手中团扇不自觉地加快了摇动频率。
沐晴见状,眼中闪过狡黠之色:“是是是!我家郡主啊,是芳心已许,只钟情于宋世子一人呢!”
她故意拖长尾音,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好你个沐晴!”
赵熹和羞恼交加,手中团扇作势要打,“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主仆二人笑闹间,忽见苗安素提着裙摆匆匆奔来,发髻都散了几缕。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赵熹和面前,眼中满是焦急:“郡主,您快去看看昭姐姐!”
赵熹和心头一紧,手中团扇"啪"地放在桌上:“怎么了?”
“乌公子突然晕倒了,王夫人硬说是昭姐姐害的,现在要拿她问罪呢!”
苗安素说着,一把抓住赵熹和的手腕就往客院方向拽。
客院外已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窦世枢最先发现赵熹和,眉头立刻皱成川字:“安素!这种场合为何要惊扰郡主!”
赵熹和不动声色地将苗安素护在身后:“是我有事找窦小姐,见她迟迟未到,便让安素来请。”
她环视一周,不见窦昭身影,心下一沉,“窦小姐人呢?”
“郡主,昭姐儿今日犯了大错,伤了乌公子,您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王映雪从人群中款款走出,头上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赵熹和面色微沉,声音却依旧柔和:“以我对窦小姐的了解,她绝非如此之人,请夫人慎言。”
“您瞧!好好的乌公子,只因带了她的香囊,如今昏迷不醒,这可如何向乌阁老交代!”
王映雪提高声调,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窦昭缓步而出。
她面色苍白却神色镇定,直视王映雪道:“夫人此言差矣!我何时给过乌公子香囊?”
她转向众人,声音清朗,“乌公子并非无救,只需将他移至院中施以针灸即可。”
“昭姐儿,你一个闺阁女子懂什么医术?况且女眷众多,让乌公子在外针灸成何体统!”
王映雪冷笑连连。
窦世英也上前劝阻:“是啊寿姑,这种事还是交给府医为好。”
赵熹和见无人为窦昭说话,心中不忍,上前一步道:“我看就听窦小姐的。若是府医有用,诸位也不会在此干着急。”
“郡主!”
王映雪脸色一沉,“这是我窦府家事,若乌公子有个闪失,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弟妹!”
窦世枢低声呵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郡主的话不管用,那我宋墨的话呢?”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宋墨一袭墨蓝锦袍,腰间玉带生辉,正大步流星走来。
他目光如炬,直视王映雪:“便听窦小姐的,出了意外有我宋墨担着!”
赵熹和心头一颤,手中团扇差点落地。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朝思暮想的人,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站在自己这边。
阳光穿过树梢,在他肩头洒下斑驳光影,恍如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