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休息,虞若棠正独自在学堂后园僻静处的石凳上小憩,虞非兰便领着她那三五人的小团体,浩浩荡荡地围了过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儿躲清静呢,原来是我‘才华横溢’的嫡长姐啊!”虞非兰声音尖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姐姐今日琴课又‘力拔山兮’毁了三把好琴?画课作品堪称‘前无古人’?棋课更是因‘技艺高超’被先生请出去罚站了?真是给我们尚书府长脸啊!”
她身后的跟班们立刻附和:“就是,什么都学不会,还好意思来芷兰苑,平白拉低了我们德堂的声誉。”
“听说连最基本的《女则》都背不顺畅,真不知当初怎么蒙混进来的。”
言辞刻薄,句句如刀。
虞若棠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一张张写满恶意与优越感的脸,最后落在虞非兰身上。她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虞非兰等人的讥笑声戛然而止。
“妹妹,”虞若棠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我琴棋书画是不通,也给尚书府‘丢了脸’。可我再不堪,也记得自己姓虞,骨子里流着虞家的血。”
她站起身,挺直的脊背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她目光直视虞非兰,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清晰:“我愚笨,是我一个人的事。可妹妹你,身为尚书府正儿八经的小姐,金尊玉贵,却整日带着外人,来嘲讽、欺辱你自己的亲姐姐,将家丑外扬,闹得书塾人尽皆知。”
她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妹妹觉得,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更丢了尚书府的脸面?是谁,让外人看了我们虞家的笑话?”
“你都说了我出身乡野,天生不受拘束。”她顿了顿,看着虞非兰瞬间僵住的脸色和周围跟班们有些闪烁的目光,淡淡道:“我不同你们争辩,不是软弱,只是懒得与你浪费口舌,因为这些毫无意义。所以,你少惹我。”
说完,她不再看她们一眼,径直从虞非兰身侧走过,衣袂微拂,带起一丝凉风,留下虞非兰一群人站在原地,脸色阵红阵白,被她几句轻描淡写却直戳要害的话,噎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她们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处处不如人的“乡野村姑”,似乎并不像她们想象中那么好拿捏。她不是无力反抗,而是……不屑。
虞非兰恶狠狠的瞪着她道:“哼,你就嘴硬吧!明日就是陆先生的课,希望你日日都能这般硬气。”
次日,明德学堂里陆先生的课如期而至。众人纷纷将作业递上,唯独虞若棠空着手站在那里。
陆焕言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我特意叮嘱过你,作业呢?”
池清筱低头应道:“对不起先生,您还是罚我吧。”陆焕言的脸色都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课后留下,罚抄十遍战国策,写完才能走。”他低头讲课,语气淡漠而疏离。
旁人都下课后,唯有虞若棠留下,默默的抄写战国策。
陆焕言倒了杯茶,正准备拿给她。布料听见德堂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棠棠!”
他皱眉循声望去,见是宋谷,当即板起面孔告诫道:“这里是女子学堂,未经通报擅自闯入,毫无规矩!”
宋谷连忙放低姿态赔罪:“先生恕罪,我受人之托送棠棠回府。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求先生网开一面。”
虞若棠今日本就惹得陆焕言不悦,如今求情怕是火上浇油,立刻:“宋谷,我还有问题想请教先生,劳烦你在学堂外等我吧。”见宋谷仍犹豫不决,她又补充道:“没事的,我很快就来。”宋谷这才悻悻离去。
陆焕言冷厉问道:“还差多少。”
虞若棠立马将写好的递给陆焕言:“还差最后两遍。”
陆焕言松了松眉头:“不必写了。”临走前,陆焕言特意提醒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你与宋谷关系再好,也不该过分亲密往来,以免惹来旁人非议。”
虞若棠郑重点头:“多谢先生提醒。”
虞若棠走出学堂时,宋谷早已等候在外。见她出来,他脸上浮现一抹喜色:“棠棠,我送你回去。”
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今日怎么闯进了德堂?你不是这样莽撞的人啊。”
宋谷略显不好意思,低声解释道:“我听长乐说你被先生单独留下,陆先生为人严厉,我怕你在那儿吃苦头,顺带打个岔或许还能救救你。”
虞若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次莫要如此冲动,若被人知晓你为了这点小事擅闯德堂,指不定会被编排出什么闲话。本就是我未交课业,先生责罚是理所应当的。”
宋谷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好,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走吧,送你回去。”虞若棠轻轻点头,上了马车。宋谷很有分寸,并未与她同乘,而是独自骑马相送,将她安全送回尚书府,这样的场景已成曰常。
回到府内,众人围坐在一起用晚膳。虞非兰忍不住打趣道:“听说今日又是宋世子送姐姐回来的,这每日都有人亲自接送,当真让人羡慕。”
虞若棠冷静回应:“妹妹有专属马车,怎么反倒还羡慕起我来了?是不满意祖母亲自给你安排的人吗?”
虞非兰瞪眼反驳:“我哪有!你少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和外男不清不楚,有辱虞家门风。父亲,您真该好好管管了。”
虞怀义向来不管内宅之事,此刻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说的没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不好曰日与男子往来,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家里又不是没准备轿子,何必劳烦宋世子曰曰送你回来。”
表小姐林锦也附和道:“姨夫自然是为我们好。此事大姐姐确实做得不够妥当。”
虞若棠放下筷子,质问道:“二妹有马车接送,锦妹妹身子弱,在京中养病,出门也有专人看护。可我呢?自上学堂的第二天起便是一人下学,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虞怀义闻言震惊:“什么?”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柳小柔,“你是怎么管的家?”
柳小柔急忙辩解:“老爷,这事我真的不知晓啊。您也知道,大小姐是事我无不尽心尽力。许是上了学堂后事务繁忙,下人们有所怠慢,我下去后定将大小姐身边的人都换上一批,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