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

翌日清晨，柳太真以查阅古籍为名，来到了武祯的府邸。武祯作为猫公，掌管着妖市另一部分事务，同时也因着皇室身份，对宫中秘闻知之甚多。

“十年前那场天火？”武祯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绕着一缕发丝，“那可不是寻常火灾。”她眼神变得深邃，“当时我亲眼看见天火如流星般坠落，百姓纷纷躲避，如今来看，突兀之间铺天盖地，并非凡间之火，倒像是,天罚。”

柳太真蹙眉：“天罚？”

“嗯，”武祯点头，“朝廷也不是吃干饭的，事后国师曾调查，发现火中蕴含纯阳真火的气息，若非有高人暗中布阵相抗，恐怕半个长安城都要化为灰烬。”

柳太真心中一动，十年前妖市大乱，她虽然知道天火之中必定有异，只是等处理好妖市的事情回来，幕后之人已经将场子清理的差不多了，“布阵之人，是提前知道什么吗？还是……”

武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眉眼含笑，显然这段时间柳大小姐和升卿公子之间的故事在京中广为流传，“据说当时有一白衣琴师恰在长安，于火起时抚琴三日三夜，琴声所至，火势渐弱。”她顿了顿，“有人说那琴师眉间一点朱砂，妖异非常。”

赤练！柳太真攥紧了袖中的手。原来十年前他就在长安，还暗中出手相助。可他从未向她提及此事。赤练修佛，会对自己出手相助，看不惯天火伤人暗中救人也算寻常，但她总觉得，这之中还有些什么。

“那场火后，不少小妖殒命，我也因此，”武祯眼神一暗，随即又扬起明媚的笑，“好在因祸得福，得了这般机缘。倒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柳太真将宫中魔物与天火的关联说了，却略过了赤练的部分。武祯听后神色凝重，“若真与天火有关，此事恐怕牵扯甚大。我这就去查查当年的卷宗。”

离开武府，柳太真心事重重。行至街角，忽闻琴声淙淙，抬眼便见赤练坐在茶楼雅座，正低头抚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边。她不由自主地走上楼去。

“来了？”赤练头也不抬，指尖流转，《梅花三弄》的调子悄然变化，依旧动人。

柳太真在他对面坐下：“十年前那场天火，你为何从不告诉我你当时在长安？”

琴声戛然而止。赤练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都过去的事了，提它作甚。”

“那场火与你有关吗？”柳太真追问。

赤练沉默片刻，轻叹，“那火是冲我来的。我早年游历时，曾与一邪修结怨。他炼化童男童女修炼邪功，我坏了他的好事。”赤练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他怀恨在心，苦修十年后布下天火大阵，欲将我置于死地。”

“那为何……”

“为何牵连无辜？”赤练眼中掠过一丝痛色，“邪修办事，难不成还会在乎那些无辜者的生命？何况天火无情，我虽竭力控制，仍无法完全护住城中生灵。那三日抚琴，与其说是救火，不如说是赎罪。因我之故，带来这一场灾难。”

柳太真怔怔望着他。十年相处，她竟不知他背负着这样的过往。

“那邪修后来如何了？”

“形神俱灭。”赤练语气转冷，“我虽不喜杀生，但留他不得。”

这一刻，柳太真在他清冷的外表下，看到了属于大妖的决绝与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