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补贴的加班

第二天见到王师傅，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要了钥匙，他也没问我昨天晚上在哪里住，我也没有提起。

因为 没有食堂，一日三餐我只有到街边小吃店吃点最便宜的东西。早上吃一碗面五毛钱，中午、晚上的饭菜没有低于一块钱的了。就这样我每天花两块五毛钱吃饭，过了几天，父亲给我的十五块钱用得差不多了。星期天放一天假，到星期六傍晚我囗袋里只剩下一块钱了。坐汽车回家要两块五毛钱车费，我一个人在汽车站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眼巴巴看着最后一趟车开走了，我第一次领略到了一个人在外面手里没钱的感受。我留下了手里仅有的一块钱，没有买吃的回到了住处。

房子里 没有卫生间，也没有自来水。来了六天就洗了一次脚——前天晚上到两三里路远的河里去洗的。其余几天晚上都是脱了鞋就睡，我这才明白王师傅的被子为什么白色变成了灰色的原因。我把王师傅的被子折叠起来铺在床内侧，把我自己的被子铺在床外面的一半，把被子对折，一半当垫被，一半当盖被。如果晚上要上厕所的话，要到五六百米远的菜市场公厕去。

星期天清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一路跑跑停停两个多小时到了家里，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我跟父母说我是搭车回来的，因为我担心没钱搭车跑步回来的事被人知道了丢面子。这时候，我已经两餐没吃饭了，加上又跑了二十公里路，饿得有些发慌。我迫不及待到厨房吃了两碗剩饭，跟父母说了在县城上班没有食堂吃饭，住宿没有水和厕所的事。父亲不知道是鼓励我还是不在乎我，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我们修水库时都是在山上临时搭个茅棚。‘‘当我和父亲说十五块钱用完了时，父亲激动起来：“才一个星期你就用了十五块，那不知道你有多少钱一个月哟！我今天再给你十五块，以后你要自食其力，再不能找我了。”

星期一早上我拿着十五块钱去县城时，我觉得我是去完成一项探险任务一样。因为我知道，就算一个月一到马上给我工资也还差二十多天啊，十五块钱吃二十多天怎么花？那时侯我的脑海里每时每刻就是一个“钱”字，每天吃了上顿，心里想的就是下一顿到哪里吃。我盘算着一天花两块五吃饭是自然不行了，后来我就不吃早餐了，一天吃两顿，算来算去还是不行，最后干脆就一天吃早上一碗面。也就是我每天只花五毛钱吃饭了，中午和晚上我下了班就睡。只有用睡觉来降低消耗，只有睡着了才不饿。

有一天傍晚下班后，我依旧没有吃饭躺在床上。杨科长找上门来了，说街道上有主管道破裂，晚上十点后要加班去修主管道——要错过用水高峰段才能停水。那天晚上加班凌晨一点多，管道修好了。深夜杨科长带我们几个下馆子炒了几个菜，还喝了酒。哪怕是累了一点，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这时候酒喝醉都没问题。

加完班用完餐己经凌晨两点多了，这时候我才想起身上一身泥巴，到哪里去洗澡呢？我只好拿了衣服用品到两三里路远的河里去洗冷水澡。洗完澡就在河里把衣服洗了，四点多钟才睡下。早上八点还要去抄水表。

后来才知道隔三差五的晚上要加班，因为全县城总有主管漏水，别人晚上都下班回家了不愿去。杨科长知道我是单身汉晚上又没家务事干，所以差遣我最方便。

好不容易饿了多少肚子才熬到发工资的那天，才知道加班是没有补贴的，一个月工资三十八块。三十八块钱怎么够吃一个月呢？我有时候早上花两毛钱买一根油头，有时候晚上吃一块钱。反正就是一天吃一餐或两餐，从来就没一天吃过三餐饭了。

记得那天是星期一，天气晴好。按平常的习惯，王师傅都会骑自行车回家的。那天傍晚快下班时他跟我说：“今天晚上不回家了，你和我去加会班。等会我们一起去吃鸡蛋面，公家报销。”我很高兴，正饿着呢，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下班后，王师傅带我去了小吃店，每人一大碗鸡蛋面，还要了一瓶二块五毛钱的白酒。我有些纳闷：还没干活就先喝酒不会影响工作吧！王师傅可能猜到了我的心思，说：“喝吧，一人一半，加班的事你不管，半小时搞定。你只跟我去作个伴就行，不要你动手。”

“来，干了，等会还是我动手你作伴吧。”我觉得这个班没补贴我也天天可以加。

“耽误老子回家，我最多只能作十块钱的主。妈的。”说完脖子一仰，干了。

两个人喝了一斤白酒，吃了两碗面，共花了六块五毛钱。两个人步履蹒跚往住处去，好象领导们吃了几百钱的席似的。王师傅说：“现在还早着呢？可以睡一会，十点钟去。妈妈的。”

晚上十点钟了，王师傅拿了个铁锤放在工具袋里，让我挎在肩上坐在他自行车后面。骑了一会儿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他把自行车一立，让我站那儿等他，他拿着铁锤去了。我只听黑暗处“啪”的一声象玻璃碎了一样。他快步走回来推着自行车就往回走，昏暗中看到他撇了一下脑袋，示意我赶紧坐在自行车后面。这次加班就这么完成了。

后来，象这样的“加班”也越来越多。还有时候说是给水表“洗沙”，“洗沙”不带铁锤，只带一个专业工具和一把大管钳。这种加班也很快，最多半个小时。不同的是这种加班我的工作是拿手电筒在旁边照着水表；王师傅第一步关总阀，第二步把专业工具往水表盖上一罩，三两下就把水表面盖拧下来了，第三步把水表读数指针动一动，第四步把水表面盖拧上，打开总阀。就这么简单，所谓的“洗沙”并不见沙子。

王师傳带我加班的共同特点有三个：第一，时间要在晚上十点过后。第二，这种加班只对单位的“公表”，一般不对个人家庭。第三，时间短，效率高。欲知王师傅带我加班的工作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说效率高？且听下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