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人在自己濒死之际救了自己,而自己身上也没少什么东西,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大概也不会害自己,就索性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去。
“哦对了,你身上还有一种毒素,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也不知道配方,所以暂时解不了,但是没关系,我对我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给我点时间,我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在她说话间,温客行一直打量着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女人一头白发配白衣,不染纤尘,像个普度众生的菩萨,细看之下,温客行才发现自己脚踝上缠的纱布其实是慕容雪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
慕容雪见温客行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便又说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你说你一个小朋友,干嘛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诶,我叫你阿行可好啊,我可喜欢小朋友了,以后我护着你可好啊”
温客行楞了一下,突然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自从自己进了鬼谷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把他当小孩看了,也再也没有人说要护着自己这种话了。温客行忽然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娘亲,那个温柔且强大的娘亲,却又引发了孟婆汤,头又开始痛起来,他正打算如往常一样靠自己硬抗的时候,背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随后便是一股热流从哪手里传来,帮他压制住了孟婆汤所带来的头疼。
“看来这毒和你的记忆有关,还会引发头疼”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想了想又说到“只要你不去回忆那些事情,这毒就不会发作。阿行,没事就请不要老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我肯定有办法解毒的,别让自己那么难受”
“你为什么要救我”过了半晌,温客行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救人需要原因吗”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什么地方?”
“鬼谷”
“鬼谷?干什么的”
“在这里没有秩序,只有厮杀,所以东西都需要用命去抢,在这里没有所谓信任,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活下去”
温客行其实是有些生气的,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在鬼谷里救人,若是她救了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岂不是,温客行不敢想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这样啊,那我以后便不随便救人了,只救你一个可好”慕容雪朝着温客行笑了笑,“你肯定饿了吧,桌上有些野果,你先吃点,填填肚子,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你安心休息”
说完也不等温客行回答,自顾自的出了山洞。
那时的温客行还不知道,慕容雪出去之后就消失了半年,直到他捡回顾湘后才又再出现。
再以后,慕容雪总是时不时的出现一段时间,然后又突然消失一段时间。温客行总是对顾湘说她的雪姨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天天陪着我们,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让顾湘不要随意去问她,其实只有温客行自己清楚,他不问是因为他在害怕,他怕自己奢求太多,那人会连如今这短短相伴的时间都不愿再给自己。
在那场鬼谷大乱前,他喊了她的名字,却没想到慕容雪出现了,温客行第一次在慕容雪面前说出自己的害怕,并且小心翼翼的询问她是否愿意一直留下来,永远陪着他,因为他贪恋那一点酷似母爱的温暖。
在听到温客行的话之后,慕容雪一口便答应了,还说“我本来就打算一直陪着你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所以温客行信了,并且放在了心里。
后来他成功坐上了鬼主的位置,但是也是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慕容雪,一晃眼,八年便过去了。
温客行在细数他们的过去,慕容雪又何尝不是呢,她看看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处一个头的人,再想想初见时的小不点,不自觉的说到“没想到这么久不见,我的小朋友都长这么大了呀”一如既往的笑容,好像时间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突然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让温客行和顾湘都楞了一下,但温客行本想说些什么,但他心里有对她不告而别的生气,也有害怕,害怕自己小时候的那点温暖会嫌弃他如今满手鲜血,于是又沉默了下去。
最终还是顾湘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雪姨,我都八年没有见过你了,你这次来,还会走吗,我和主人都可想你了”
“阿湘!”温客行佯怒到“慕容姑娘日理万机,可忙了,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哪里像我们这般悠闲”
最终还是生气占了上风,所以温客行出口便刺了一下慕容雪,明晃晃的表现着“我生气了”这四个大字。
慕容雪其实也是有些心虚的,她本来已经答应了阿行要一直陪着他的,谁知道自己突然灵体不稳,又回到了簪子里。
之前在鬼谷的时候她也总担心自己这奇奇怪怪的身份被自己的小朋友知道了会被嫌弃,所以一直没说,心想等着阿行问了再说吧,然温客行也一直没有问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过了这么久,如今眼看自家的小朋友生气了,也顾不上那许多,便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好了阿行,我错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不过现在我暂时不会走了,别生气了啊”
“哼”温客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其实他刚刚说出那些话之后就后悔了,他怕自己眼前这个好不容易回来的人因为自己的小脾气又走了,正担心着,便听见了那人的道歉,顿时所有的委屈都冒出来了,心想这一次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一只妖”慕容雪抿了一口茶,想了想又道“严格来说连妖也不算,我肉身尽毁,只存灵体”
“你是说你死了”
“嗯,而且死了很久了,少说也该有百年了吧”
“因何而死”温客行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又觉得震惊,最后竟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死了呢。
“嗯,记不得了,我肉身已经没了,灵体也受到了重创,所以一直躲在钥,额簪子里,经过了长久的修养才能重新化形,但是我也缺失了很多记忆,估计还要很久才能恢复吧,不过记不记得也不重要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没关系了”
“你说你一直住在我的发簪里”
“嗯”
“你知道它是什么”
“知道啊,这东西还是我死后留下来的”
语毕,两个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湘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雪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诶,别叫雪姨,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大,都把我叫老了,还是叫姐吧”
“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怎么想要我叫姐阿”
“行,我叫你哥行了吧,你说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慕容雪想着,宠溺式的笑了一下
“所以你之前消失的这八年是又回到了簪子里”
“嗯,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八年前我的灵体突然不稳,然后便失去了意识,又回到了簪子里”
慕容雪看了看温客行,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又接着到“至于八年前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灵体不稳,按理说养了那么久,应该不会这样了才对。”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温客行问道
“我没事了,除了记忆不全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现在会武功吗”
“会一点,拳脚功夫可以,只是没有内力,而我的妖力是救人用的,伤不了人”
温客行沉默了一会,又道“所以你真的不会走了是吗”
“放心吧阿行,这次一定不会走了”
“嗯”温客行应道,然后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的,说到“怎么还叫阿行啊,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确定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之后,温客行如释重负的又回到了之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哥,行了吧”
温客行带着笑意的应了一声,转而对顾湘道“阿湘,从今以后你也想阿雪一样叫我哥把,不叫主人了”
“阿,为什么啊”
“让你叫你就叫,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那,哥!”顾湘脆生生的叫了一声,接着又扬起了笑脸。
温客行听着顾湘的声音,又看看眼前这两个人,心里默默道“从今以后,便由我护着你们了”
一事罢了,又想起今日所见的那个奇怪的人,决定去探探虚实,便对顾湘道“阿湘,你带着阿雪去好好逛逛,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说完便准备起身,却被慕容雪叫住了“哥,你是不是那毒又发作了,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让你好好照顾你自己,你怎么把自己照顾成这样阿。”
“我”温客行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要还有事情要忙,但是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听到了没有”
温客行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被慕容雪照顾的日子,心头一热就答应了。
直到听见了温客行的承诺慕容雪才放他离开。
温客行临走前又交代“你们注意安全,晚些在画舫等我”
说完便消失了。
且说这边慕容雪与顾湘一路上走走停停,什么糕点,糖水,糖人,西瓜,都要一一尝过,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去看看。
慕容雪和顾湘都是从未上过集市的人,慕容雪或者的时候,那个世界还没有现在繁华,再加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看见什么都好奇,而顾湘,自小在鬼谷长大,过去十七年都是暗无天日的厮杀,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逛了一会,慕容雪便拉着顾湘进了医馆。
慕容雪身为一个大夫,一眼便看出温客行身上有许多陈年旧伤,许多都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想来是当上鬼主之后才受的伤。
凭着自己初步的判断,慕容雪开了一些用来调理的药方。
直到日暮西沉,二人才回了画舫。
“阿湘啊,你们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觉得阿行好像有心事”
“啊”顾湘正在往嘴里塞着桂花糕,突然被慕容雪问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囫囵吐下了嘴里的食物之后又说到“没有啊,这几天都挺正常的啊”说罢,停顿了一下,眼珠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到“哦,今天我们遇到了一个乞丐,就是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痨病鬼,仗着武功好欺负我,主人,啊不,哥还不总向着他,被人嫌弃了也不生气。”
“阿行,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说着将自己面前的蜜饯推到顾湘面前,又接着道“不过这人能让阿行如此惦记,我都有些好奇他是谁了”
“主人说他好像是什么四季山庄的人。”
“四季山庄!”
“怎么阿雪姐你知道阿”
“啊,没有,就是以前听说过”过了半晌,又道“且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跟着阿行就好了”
“嗯”
这边聊的正开心呢,远处突然火光四起,慕容雪看了一眼事发地点,正是镜湖派。
且说温客行这边,他一路踏着轻功上了镜湖派,并且在庄外的桃林里遇到了周子舒,二人相互试探一番,最终以周子舒离开告终。
温客行今日频频想起旧事,心绪大动,孟婆汤也趁机找了上来,且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他压下喉咙里的鲜血,忍着针扎一般的头疼,走到一颗桃树下闭目养神,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放着小甄衍和周子舒相处的每一幕。想把眼前这个人和记忆里的人联系起来直到实在忍不住了,他才收了思绪,偏头吐出一口血来,他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胡乱找出一块手帕擦去了了嘴边的血迹,扔了手帕,再从袖子里翻出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等着那闹人的同感过去。
时间过的很快,温客行刚刚缓过来一些,便看见远处有许多红衣鬼面人偷偷摸摸的往镜湖山庄里去。
温客行收了酒壶,一手捏着扇子,提气轻身,跃上树梢,看着这场闹剧。
期间他还故意在那些“鬼谷”之人面前露了面,发现有些人所谓的鬼谷中人并不认识他。他冷眼看着眼前那些丫头仆人,惨遭虐杀,还有一些随父母来到镜湖山庄做客的小孩子们在这场闹剧里哭闹丧命,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放了把火提醒外面的人,但能不能得救,便与他无关了,温客行觉得自己愿意替他们提个醒已经仁至义尽了。
温客行放完火,正慢吞吞的往回走,鬼谷的人远远的看见他便自觉的有多远绕多远,有几个不长眼的想对他动手的也都被他解决了,一路上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还有点耳熟,是那天桥上遇到的那个傻小子
“爹,现在怎么办啊,为什么他们要杀我们”
“成岭!你别着急,你听我说”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说道∵成岭今天的祸事是我二十年前负下的,如今也说还回去了,但你不一样,你不该牵扯进去,只是现在我也没办法了,这封信你带出去,交给长明剑仙,除此之外,如果可以,去找找四季山庄的人吧”
“四季山庄?”
“爹爹我在四季山庄有几个老朋友,我欠他们一家许多,你若是难见到圣手夫妇,替为父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原来,还有人记住你们”温客行在听见张玉森说到圣手夫妇时,情绪便控制不住了,气血翻涌,废了些力气压下,再去看是,人已经不见了,只自顾自的呢喃了一句。
温客行清醒之后,便去找张玉森了,他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想到自己可能恨错了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就是难受。在寻找途中,他又看见了周子舒。
此时周子舒正在和鬼面人缠斗,但是因为人多,再加上自己钉伤发作,一时间竟被人钻了空子,被人绕道背后正准备出手。
正当周子舒以为自己可能要栽在这里是,一把扇子飞旋而出,解决了身后的人。周子舒寻声看去,恰是一幅月下美人图,如果不是如今所处的环境太诡异,他当真想要好好欣赏一下。
来不及多想,便有许多鬼面人赶来,周子舒只好暂时放下这美景,跳上船,与老船夫一起将张成岭送出去。
周子舒觉得自己最近时运不济,自己好不容易赎出的自由身,本想四处看看,醉死即埋,没想到,自己这才刚刚踏进江湖就被卷进这么多麻烦的事情里。
先是遇到一对奇奇怪怪的主仆,后又遇见镜湖山庄灭门惨案,实在是太不顺了。
周子舒一行人一路逃到了一座破庙里,还没歇多久,便又有鬼面人追来,周子舒钉伤发作,只有老船夫为了护下张成岭也受了重伤,张成岭又是娇养的大少爷,什么武功也不会,一时间竟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条宛若游蛇的辫子卷上了那恶鬼的脖子,顾湘出身狠辣,不过片刻,便倒下了许多人。
顾湘的到了为周子舒争取了时间,待周子舒缓过来之后,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同顾湘一起又花了些时间才将追来的人杀了个干净。
周子舒刚刚缓过来就打了一架,本就内力亏损,现在更是所剩无几,实在撑不住了,便索性靠在了柱子旁。
顾湘看见周子舒刚才出手的样子,武功这么看都不比自己差,甚至比自己好很多,便一下子想通了之前在街上初遇的时候,那人看起来不敌自己,原来是在耍自己,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捏着鞭子就要往周子舒身上抽取,一边抽一边喊到“好啊你个痨病鬼,感情你之前在街上是耍我玩呢”
周子舒滚到一边躲开,在第二鞭过来时稍微侧开了身子躲过,接着又伸手抓住了那鞭子,才悻然说到“小善一看就很机灵,长得又那么漂亮,我自然是舍不得对如娘你出手的”
顾湘听见那句小善人,一下子就乐开了花,便没再计较之前的事情。
见顾湘不再生气了,周子舒才开口问道“你主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话才出口,周子舒就觉得自己关系的有点多了,自己和人家不过三面之缘,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自己实在是没有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周子舒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对这个神秘的公子居然多了一些好奇,或者是在意,可能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有那一个人看出了自己是在晒太阳,若不是自己寿数无几,说不定还能和他交个朋友,亦或是知己。
这人海茫茫,知己难求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