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去了蓬莱仙岛,他用当阁主之时聚集的财宝,造了一座梦幻般的宅子,锦萱曾经说过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家,热热闹闹的家,偶尔逛街时看到小朋友玩耍打闹,很是羡慕。 不管是锦萱,还是九歌,他终究是负了她,也没有尽到护她周全的责任,希望这一次他能护她吧。 在这所宅子里,墨染为九歌做了一个小花园,种满了海棠花,层层密密翠绿色叶片之间,盛开着无可计数的浅红色的花苞,一夜的工夫,全都绽放了,争妍斗艳, 好一个锦簇世界。 墨染有一手好丹青的画技,在梦幻般的家中,凭着记忆画了一幅幅锦萱在墨府庭院跳舞的画面,画中月华皎洁,锦萱身着惜花舞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心莫共花争发,婉转回旋中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起一落都没有重量。 地面上,杂乱无章地堆放着画笔,显示了作画工程的繁琐,墨染猫着腰,手中执着画笔,向画卷上描绘勾勒,乌黑的长发从前额垂落下来,在空中不停地飘飞着。
墨染建造完了这梦幻般的家后,带着作好的画开始了浪迹天涯的旅途。 他相信她会再次转世,他只希望早点寻到她,早点保护她。 就在墨染寻她时,她已经来了,这一世她叫雪瑶,伴随着暴风卷着雪花来到这个时空。 大雪狂暴地扫荡一切,那山川,河流,古松,房屋,全都笼罩上一层白茫茫的厚雪,江山万里,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而她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父亲是满清皇族的子弟,而她的娘亲是个舞姬,是个外室,雪瑶生在乐舞教坊,直到她娘亲病死,她们俩母女都没有进所谓的父亲家的大门。 教坊里这样像雪瑶的孩子有很多,通常是男孩送人,女孩留下学习琴棋书画,长大后不是成为新一代的舞姬,就是被军阀贵人收作婢妾。 即雪瑶记事起,娘亲总是泪水涟涟说:“你不应该出生的,跟着我是受苦啊。” 雪瑶一直生活在教坊,开始学习跳舞,学唱曲,学弹琴,甚至学刺绣,只为了讨好男人,只为了在教坊出名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墨染走在江都的朱雀大街上,寻找着锦萱的转世,有几次,都看到身影似曾相识的她,但都不是,他只能道歉,“抱歉,我认错人了。” 这时的他,感觉不到朱雀大街的人声鼎沸,只感到地老天荒的寒冷与寂寞,他寻到了锦萱幼时居住的锦府,那是一片废墟了,房舍都没有屋顶了,只有根根的断柱,和扇扇的颓垣,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芒。墨染买下锦府,又重新建造了与锦萱幼时一模一样的家。在这个家里,他存了一箱珍珠,一箱风筝,一箱素锦,不为别的,只为这些东西都是锦萱喜欢的,还在庭院中种满了樱花,只待她归来。
15岁的雪瑶已经在上海滩立足了,可能是前世便是歌姬吧,再次让她谋得了生存的空间,一曲“长恨歌”声声情思,弦弦凄惨,缠绵的儿女情,彼此矛盾又彼此交映。 雪瑶只唱“长恨歌”,而且一晚只唱一遍,却赚的盆满钵满。
30年代的上海滩,正值乱世,如今日军侵华在即,兵祸连连,烽烟四起,满城草木皆兵,她却今朝醉酒今朝醉,用赚来的钱包养戏院的小生,抽鸦片。
站在天香歌舞厅中的圆形舞台前,她穿着旗袍,颜色鲜艳夺目, 多褶的裙裾拖在了地上,发髻边插了一朵黄花,垂在耳边,唱得长恨歌,眼睛明媚动人,歌声如迷香,飘到观众的心里,让观众们都魂牵梦绕,谁都想把她压在身下,她每次唱歌的时候都把笑挂在嘴角边,那是讽刺的笑,时常露出了一种倦怠的神情。 锦衣玉食又如何,心里是空虚的,她要填满空虚的生命,要放纵,要折腾,要让自己活得有滋有味。 某一天,她偶尔有幸女扮男装逛起了戏院,有幸结识了崭露头角的小生容卿,他在台上唱戏时,让雪瑶感觉到似曾相识,仿佛前世他们就是一对情人,她不可自控的与他搭讪。大把大把的小费给了容卿,捧红了容卿在戏院的地位,长夜漫漫,雪瑶也要容卿作陪。
深蓝色的天空里正悬着无数半明半暗的星星,无数的萤火虫在庭院中飞舞着,夜色是柔和的,是静寂的,是梦幻的。 在雪瑶的私宅里,满堂明烛华光之下,雪瑶赤着一双脚,身穿白色舞服,袅袅婷婷站在中央的舞台上,与容卿一人伴舞华尔兹。 她的胸前别着一大束鲜花,花香的清香让容卿沉醉,展开两臂,随着舞曲旋转着,她浑身柔软得像一条轻纱包围着容卿,每旋转一圈,容卿都会听到腰带随风激荡的声音,所有的舞动雪瑶都在微笑中进行,像是一个要凌空飞升的仙子。 雪瑶不忙的时候,会带着容卿出门饮茶游玩,在茶馆里当中抽鸦片,被记者拍到也毫不在意,她不会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及时行乐才是她要做的事。
墨染在一个秋日抵达了上海滩,那日的天空是那样的蓝,日光是那样的明媚,夏日的热气还没有褪去。上海滩经过各方势力的博弈下,反而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盛,每当夕阳西下,暮色沉沉,就像得到天使的号令一样,上海滩的灯:街灯,门灯,烛灯,花朵般美丽的霓虹灯,刷得全都亮起来,放出了熠熠耀眼的光芒,墨染站在高处遥遥相望,上海滩像是一望无际的,被珍珠琥珀装饰起来的灯海。
墨染希望在十里欢场的上海滩寻找到她的转世,他也要入乡随俗融入到这新时代的环境中去,剪了长发,穿着西服领带,学着别人一样吃起了面包牛奶来。
墨染前世就是吃过文墨之人,识字看报自然不在话下,清晨的报童最是忙碌的,满街乱跑卖报,墨染随手也买了一封报,一边回家一边看报,墨染在上海滩有了一个新家,是用一颗夜明珠换钱买来的,一座小巧玲珑的公馆,庭院依然种满了茉莉,用汉白玉做了一个小凉亭,四周摆满着细长而玲珑的太湖石,凉亭下是不大的池塘,塘中种了些清莲,层层的叶子中间是锦鱼在快活地嬉戏着,它们披着各色美丽的鱼鳞,闪耀着彩色的光芒,穿梭在水中,矫健地上下翻腾着。
墨染展开小报,头条就是当红歌星包养小生,公然抽鸦片的新闻,墨染以为是明星绯闻,他不热衷看这些,可上面附有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照片上的面容,墨染一瞬就知道她就是她,那双眼睛朦朦胧胧的,神秘,诱人,眼里有花儿绽放,娇媚而神采飞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一日,墨染坐在凉亭中,痴痴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儿,晨风吹拂着满院的茉莉,阵阵清香扑入墨染的鼻尖,很细微,很新鲜,很温暖。下人们都慌了,因为墨染坐在庭中已经一个上午了,小心翼翼的开口:“少爷,你需不需要吃点东西,或者让医生给您看看?” 墨染半晌都没有开口,神情还在梦游中,缓缓地把小报折了折,“我不饿,你去找几个私人侦探来见我吧。” 很快,墨染在私人侦探的帮助下,搜集了上面照片里的歌星全部资料,在天香歌舞厅卖唱。
当晚,他就去了那里,歌舞厅的大厅中央就挂着雪瑶的海报,一袭黑衣,乌黑的长发垂下,红唇微噘,手捧着一束蔷薇花,那颜色如此娇嫩,叫人想碰碰那花,也想碰碰那红唇,她是这个歌舞厅台柱子,也是摇钱树。 墨染买下了贵宾座位,怕吓着她,克制住不去后台找她的欲望,坐在位子上心都跳着厉害,终于等到她登场了。 一袭霁晓晴烟的舞衣摆动如风,气暖禽声变,风恬草色鲜。 她唱到婉转至极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的眼中含着泪水,眼波闪闪,舞台上的灯光有点刺眼,让墨染的眼眶也有些湿意,不管过了多久,他终于寻到她了。
歌唱完已是深夜,雪瑶卸妆后走出了大厅,墨染在大厅的台阶上等候多时,“锦萱。。。”雪瑶隐约有人在叫她,心中一动,可回头满满是人,都叫她雪瑶。 有车停在门口,有人倚在车门边, “出来啦。”雪瑶扑在他怀里,笑颜如花,眼中满是娇柔,“来,咱们回家啦。” 墨染看着她与他上车离开,他的脸是前世的白轩,他也同样转世了,问路人“他是谁?” “他,就是雪瑶包养的戏子喽!” 路人轻笑道。
白轩以另一种方式与九歌再续前缘,他还会有机会吗? 他站在大街上,沉沉夜色,霓虹灯闪烁可见,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随着时辰的推移,有晨曦升起,街上有早起的行人了,他抖了抖僵硬的脚,阳光有暗变强,明亮地洒满他的全身,他匆匆回家了,回到种满茉莉的家中。
在上海滩,日军已经有军队驻扎了,表面上是维护上海滩的秩序,实际上是做准备工作,为占领全中国做前锋。 这里多的是为利益出卖同胞的人,为日军提供兵力,城防,相关的信息,杀戮与绑架在上海滩屡见不鲜,偶尔雪瑶也要给日军陪酒的。
每当日军光顾天香歌舞厅时,李经理次次都奉如上宾,“雪瑶,你现在就去陪一下。” 当红歌星也是日军的玩物。 她坐在日军大佬的腿上,含着一口葡萄酒送入大佬的口里,对方作势拥她入怀,她也不抗拒,说到底,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堕落,他人有怎么在乎呢?
墨染在暗处把她的放浪都看在眼中,拳头一直都没有松开,直到某一天,几个穿着便衣的男子突然闯入雪瑶在的包厢中,对全部的日军开枪扫射,雪瑶吓坏了,缩在角落里,尖叫着抱着头,以为命断于此,有人用一枚暗箭踢落了要射杀她的枪口,接着抱住她滚在另一个角落,躲过了下一个子弹,他的背,形成了弓形,完全把她护在怀里,她一抬头,看着他的面容,似曾相识。 这几秒中里,日本人全部中弹身亡,满屋都是鲜血,袭击者完成任务后,跳窗而逃,暗杀结束了,他扶着雪瑶站起来,“还好吗?已经没事了。”她看着满地鲜血,想尖叫,他抱过她的身子,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的。”“你是谁?”雪瑶依赖着回抱他的紧腰,“墨染。”他很高兴她的依赖,怕吓着她,轻声回应道,“我们以前认识吗?”“我们以前当然认识,我爱慕你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说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