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齐穿越过来这几天,大病没有,小伤小病就没断过。
那天跑出去看俞婉,不仅脚冻伤了,第二天还发起了高烧。
明齐在床上躺了一天,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来看望他,多半是贤王。
等他退了烧,已经又是晚上。
这晚天气不错,皓月当空,月光撒在积雪上,泛起荧光阵阵。
他躺了一天,实在躺不下去,下了床就准备往外走。
不过明齐这次学聪明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放心出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退烧的他脑子不太好,这出去没几步,他就悲催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啧,这王宫里面怎么跟迷宫似的?存心不让路痴活下去吗?”
难为他脸都被吹的通红还有心思吐槽王宫布局。
正在他对着冻成冰的湖面指天骂地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明齐顺着声音找去,却看到在这寒天雪地中,独立着一个黑衣人,吹着手上的笛子。
那人听到身后来的声音,赶忙把笛子收起,拉下面具。
是了,那人便是燕雨。
这人好像偏爱黑色,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黑的,连手上拿的笛子也是漆黑如墨。
燕雨见是明齐,赶紧跪下行礼:“属下不知王上夜游,惊扰圣驾,还请王上恕罪。”
明齐倒没觉得有什么,让他起来把自己送了回去。
临了,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去对燕雨说:“你以后离我尽量远些,不必贴身保护。”
哪有贴身侍卫不贴身保护主子的?
燕雨不理解,但也只能应下。等他再抬头时,明齐已经进了屋。
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眸光晦暗,似是有什么思量。
天空中传来一声鸟唳,他伸手,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温顺的停留在他的小臂上。
燕雨轻抚过那鸟儿的头顶,取下它脚上绑着的那张纸条,再轻轻将其放飞。
动作流畅,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草草阅读完那纸条上的内容,他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那纸上的秘密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焚烧殆尽。
……
第二天,满朝文武在大殿上等了一早上,愣是没等来他们的王上。
等燕雨找到明齐的时候,他正在给兰草浇水。
是的,浇水。
以前的俞群青,再不务正业,也不会翘早朝。
好家伙,现在不仅翘了,还是因为一盆草翘的。
是这盆草有多金贵?还是他脑子抽风了?
“王上你这是?”
明齐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见是燕雨,又埋头继续浇花:“我在浇花,没看见吗?”
就是因为看见了才会问你好嘛?
燕雨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好心的提醒:“王上你今早,没去早朝啊。”
谁知对方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理所当然的回答他:“哦,那上朝要穿的龙袍太难穿了,再加上起晚了,干脆就不去了。”
?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王上可以叫宫女为您更衣,若是起迟了,那属下现在就去通报管事宫女,让她办事利索点。”
燕雨正要走,明齐却叫住了他:“不用去了,她们叫过,是我不想起,而且我不喜欢别人帮我换衣服。”
?
现在燕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不是明齐脑子烧傻了。
燕雨还在组织语言,那边明齐就撒开步子跑了。
等他反应过来去追,明齐早就跑没影了。
没办法,接着找呗。
好在东问西问的,燕雨终于还是问到了明齐的去向。
燕雨顶着一张漆黑的面具站在一众莺莺燕燕之间,他那一身黑在这烟花场所显得格外突出。
他仰头看着坐在上方雅间中的明齐,一时间竟有了一剑刺死他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燕雨打发走周围的女子,上到明齐的那个包间,强忍心中的厌恶劝导明齐:“王上若是想要寻欢作乐大可以通知下面的人,又何必来此……自降身价。”
明齐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抬起桌上一个精致的酒杯就往嘴边送。
仰头一口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这才看向燕雨。
“据说今夜舞魁会在这承露台上起舞,你来和我一起看看吧。”
燕雨下意识想拒绝,并打算把明齐拉回王宫。谁知道对方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放下了酒杯就往一边的客房走去。
“我先睡会,晚上你再叫我起来。”
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把门关上了,此时的燕雨恐怕是已经在心里骂了明齐千百遍了。
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都是在挑战燕雨的耐心。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还要被明齐强行拉着一起看那个所谓的舞魁跳舞。
那舞魁长的不赖,但也没像宣传的那样倾国倾城,倒是舞技确实一流。
燕雨看明齐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便有意顺着他的视线去瞧。
哪知这一看才发现,明齐的目光就没有落在那台上舞蹈的女子,而是盯着一个白衫男子看。
那男人着一套普通的白衫,左拥右抱着几个姑娘,与旁边寻花问柳的男人并无不同。
若说唯一有违和感的,那大概就是他腰间佩戴的那枚玉佩了。
玉质品相皆是一等一的好,更不用说那做工。只怕是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前几。
可这样的珍宝怎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人身上?
“看到了?那个就是俞婉拼了命也要嫁的。”
旁边的明齐突兀的冒出一句,燕雨这才知道他这一天并非虚度,甚至还抽时间去调查了公主心上人的情报。
而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找到此人的把柄。
“这人姓孙名义,小时候上了几天书院,邻里乡亲捧他,唤一声孙生,实际上肚子里面没多少墨水。”
明齐见燕雨没有回他,就自己开了话闸:“不过他也装的挺像样的,家里的书卷摆的满满当当。前几天俞婉逃出宫参加夜会,被他救了,然后不要命一样迷上了他,说什么都要嫁他为妻。结果我今天出门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个浪迹花丛的登徒子。”
燕雨隐隐感觉明齐要做些什么,抱拳问道:“属下愚钝,不明圣意,还请王上指点。”
明齐又端了一杯酒,凑至嘴边。
灯火缱绻,衬得他一副出尘仙人样貌。晚风撩起他未束的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带他回归仙世。
燕雨一时看得呆了,直到面前人再次开口才回过神来。
“你入宫把俞婉带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他把自己腰间那块龙纹玉掷给了燕雨,后者领了命,自行离开了。
在明齐看不到的地方,燕雨狠劲给了自己两巴掌。
……
明齐一个人坐着无聊得紧,就下楼随便找个安静小巷坐下了。
这小巷与外面的繁华格格不入,外面有多吵闹,这里就有多寂静。
明齐刚坐下,脑子里就开始怀念的是自己在现代的床,现代的电子设备,现代的食物。
他抬头,透过小巷有限的空隙看向天空——黑如墨玉,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
或许他们都藏起来了,因为怕看到恶心的人世间。
巷子里安静到诡异,不过还好,俞群青就喜欢这种安静到诡异的地方。
不过诡异,不等于灵异……
明齐望天抒情,他的脚踝却突然被抓住。
明齐当即被吓了一跳,蹦跶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抓住他的不是啥妖魔鬼怪,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男人说他叫陶易,是个乞丐。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真的。
于是明齐在仅剩的良心驱使下,给他买了些食物。
陶易吃完了明齐给他的食物,摸着肚子就开始侃大山——
据他所说,他们家以前也属于是小康家庭,家里人虽然都是务农,但是靠买卖农产也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
陶易本来以为一切都好好的,还谈了个媳妇,打算努力干活,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悲剧的是,某些倒霉君王上任了。
没错,就是俞群青。
俞群青这一上任,贪官污吏那是横着走。由于国主不管不顾,他们也就愈发无法无天。
陶易就因为一单买卖,得罪了当地的州官。
本来没啥,打点些钱财就好了,偏得是那州官看上了陶易的夫人。
陶家肯定不给人,可这州官在朝中有些人脉,一来二去的,把他家抄了。
这一下,生活落入谷底。
父母心有郁结患上了时疫,虽然不难治,但无奈他们身无分文,更挤不出治病钱。
不出几月,疾病和营养不良夺走了陶氏夫妻的性命。
而陶易的妻子,也因为受不住清贫的生活,背叛了陶易,转身和那个州官好了。
说到这里,陶易眼睛已经红了。
天子脚下还能出这事,可见这君王是有多么废物了。
明齐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他,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是皱紧了眉。
“害,没事。”明明陶易才是受害者,他却拍着明齐的肩膀安慰他:“这事情怪不了任何人,只能说我点背。若是王上以后能好好治国,那我估计也可以东山再起了。”
别这么相信别人啊。
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两轮,说出来就换了个意味:“那个王连早朝都不上,你还对他有什么期待?”
对方听他这话,眼睛瞬间亮了:“你怎么知道王上不上早朝?你是不是大臣?那你是不是能接触到王上?”
……不得不说,这大兄弟脑回路属实有点飞。
明齐没有否定,也没肯定,但陶易就是笃定他可以接触到君王。
陶易乱七八糟讲了一大堆,无非是希望明齐能够劝导君王——他始终对这个荒淫无度的废物君王有着莫名的信心。
明齐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是明齐,不是俞群青。这国纲与他无关,他也没有那个想法去治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二人并肩坐着,明齐安安静静听着陶易对未来的憧憬,不忍心打扰。
他估算着时间,燕雨也该回来了。于是起身告了别,就朝道路对面走去。
不远处传来马嘶声,但他脑子里面此时此刻全是陶易刚刚说的话,完全没有听见。
但背后突如其来的推力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不敢回头,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明齐木头人似的转过身,映入眼帘的那片血红在一瞬间使他的体温降至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