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俞群青和燕雨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僵。两人能清楚的感觉在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屏障,可任谁都没勇气打破。
俞群青瘫在桌上,对着面前堆的像山一样的奏折,只感觉心力憔悴。
门口的燕雨笔直的站着,俞群青在房间里呆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累一样。
不远处来了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燕雨远远就向她行礼:“参见谨妃娘娘。”
那谨妃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接敲起了门:“王上——让臣妾进去吧。”
燕雨还在心中思量着,俞群青会怎么赶谨妃走,那人却道了一声:“燕雨,开门让她进来。”
?
燕雨再次看不透俞群青的操作,但还是乖乖开门让谨妃进去了。
谨妃一进门,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顾形象的扑到俞群青身上。窝在他怀里腻歪的说:“王上可好久没去臣妾那里了,可是厌了臣妾?”
俞群青面不改色的把那人贴上来的脸推开:“别离朕这么近,这次来是又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俞群青现在兴致不高,偏偏谨妃艺高人胆大,硬是要往枪口上撞。
“王上,难道在你眼里,臣妾就只是向您索取的人吗?臣妾真是……”她嘴里说着,就开始抹泪。俞群青却一点不给她面子,直接揭露了她来的目的:“听说你弟弟最近在最近惹了点祸,轻薄并杀害了一位官家女子,想必你这次来就是为这事情吧。”
眼见目的被揭露,谨妃借题发挥,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王上,你要相信臣妾啊……舍弟绝对不是故意的,他那天只是喝多了……请您……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给你做主?”俞群青没忍住笑了,他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折,斜视着谨妃:“朕给你做主,谁为那个女子做主?还有,告诉你父亲,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
一提到她父亲的事,谨妃哪敢在多说一句?跪在地上叩拜许久,这才离去。
眼见谨妃离开,燕雨也不好再留,向俞群青抱拳鞠了一躬,也就退出房门。等到俞群青想起挽留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房内。
他已经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没喊出声,轻轻叹了口气,便重新开始批阅奏折。
等他看完,西方已经透着橘黄。俞群青出门左右看了下,燕雨早不知去哪了。他没办法,只好自己往寝宫走。
“吴宵?”走了几步,俞群青就看到一人在花园的一隅刨着什么。凑近看了一眼发现是熟人,这才没忍住叫出声。
但被叫到名字的那位却没他这么淡定,差点吓的倒在地上。冷静下来看到是俞群青之后,又赶忙跪了下去:“属下不知道王上在此,惊扰圣驾,还请王上恕罪!”
俞群青懵了:我这样子像是生气了吗?
吴宵得到俞群青的允许之后才站起来,但还是有意无意的往一边走,像是想要遮住什么。
俞群青瞄了一眼,看到一个类似木盒的边角。心中通透,一瞬间知道了吴宵是在这里藏东西,:“既然要藏东西,就藏的好点,这里太明显了。”
“王上……你……你误会了,属下没有……”说到一半,吴宵就说不下去了,他这人一点也不会撒谎:“还请王上责罚!”
“嗯?朕罚你什么?”俞群青只感觉头大,果然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古人都喜欢请求赐罪。
吴宵始终不敢抬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磕磕绊绊的说着:“属下……欺瞒君上……按罪应该……”
“诶停。”俞群青及时制止了他说下去:“欺瞒君上?那你告诉朕你在埋什么不就不算了吗。”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吴宵一时语塞,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良久,他才像是终于想通了,拿出后面的那个红木盒,凑到俞群青眼前。
“属下少时曾流落街头,幸得一公子相救才侥幸活到现在,那公子还教属下识字,属下对他感激不尽,可惜后来他家搬家,属下与他也失去了联系。近日属下听传闻说,只要将一人的贴身之物埋于地下,日夜为那人祈福,就能保其平安。这盒里面,便是那公子以前留给我的一块玉佩,乃是他从小佩戴之物。王上,属下所言绝对非虚。”
难得看这人说这么多话,俞群青觉得挺新奇的。接过那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确实是块玉佩。
那玉生得珠圆玉润,其上雕刻的花纹也是镂冰雕琼,就连玉下缀着的珠子,也雕成了一朵花型,煞是好看,想必其主人也是家境不凡。
只不过这花的形状,俞群青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嗯,你继续吧。朕先走了。”没啥事,俞群青也没打算再留,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朕记得你是燕雨的属下?”
吴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愣愣的点了头。俞群青却像是如获至宝,瞬间高兴起来:“那正好,替朕办件事。”
是夜,难得一天月明星稀的好天气,燕雨却心乱如麻,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其他侍卫休息的院子里练剑。
直到练的气喘吁吁,他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诶,老大!”吴宵怕吵到其他人睡觉,喊话的声音压得极小。
正当他以为燕雨没听到,准备再叫一声的时候,那人却答了他的话:“什么事?”
见燕雨搭理自己了,吴宵赶忙跑上前去,极其八卦的问:“诶诶诶,老大,你是不是和王上闹矛盾了?”
燕雨皱眉,话音透露着不快:“他是王上,我是他的下属,我哪里来的和他闹矛盾的机会?”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吴宵不打算信,啧啧两声,本着旁观者清的态度接着说:“老大你就装吧,我早就知道你和王上关系好,这两天不痛快,想必也是为了王上吧。”
空气中白光闪过,一柄冒着寒气的长剑横在了吴宵颈边,拿着那剑的燕雨因为面具看不见表情,但说话的声音却是冷到了极点:“我劝你赶快说重点,不然我可不保证我手会不会抖一下。”
吴宵被他这下吓得不轻,连连摆手解释:“老大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八卦一下,王上让我来给你传话!”
燕雨这才把剑放下,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王上让你来的?”
吴宵见稳住了他,连忙点头,燕雨这才让他接着往下说。
“哎呀,大哥你也太急了吧。我这不是好奇嘛,你看王上突然叫我来给你传话,我当然想问问了……”
一没有了生命危险,吴宵在熟人面前就话唠的属性又一次展现了出来。燕雨本来还耐着性子听他讲,但在过了十来分钟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讲不讲!”说着又一次把剑横在他颈边。
“诶诶诶。我讲我讲,王上让我说的是——‘无心之言,还望见谅’。”
燕雨怔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把剑放下。良久,才缓缓开口:“他真是这么说的?”
吴宵不敢皮了,用力的点头。但看燕雨那呆愣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诶,老大,你和王上到底什么关系啊?”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这问题太笨了,王上都让我带话了,那肯定是朋友关系了嘛。”
吴宵像是开启了家长模式,开始不停叨叨:“哎呀我说大哥啊,‘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没听过吗?王上现在把你当朋友,以后用不到你了,就不一定啥时候把你踹了,你何必要为了他伤神呢?”
这话点醒了燕雨,他只觉得吴宵说的没错。可为什么即便如此,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会猛然的抽痛?
不过吴宵还没说完。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们可能会这样告诉你吧。但我不一样,我想说的是,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燕雨不解的看向他,吴宵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疤,对他说:“你知道我这疤是怎么来的吗?”
摇头。
这是吴宵意料之中的情况,他接着说:“这道疤是当年我为了保护王上,被刺客的刀划出来的。”
燕雨默不作声,吴宵接着往下说:“我接触到王上比你早两年,那时候王上还是储君,不过还是会有很多人要刺杀他。我呢,就刚好碰上了一次。当时吧,刺客挺多的,我们保护王上的十来个兄弟到最后也只剩下我一个了。呵……不过王上没事就好。本来是件很普通的事,直到我处理伤口的时候,看到了王上躲在门后面哭。”
他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痛心的事情一样,长舒了一口气才接下去:“我问王上为什么哭,他只是一个劲对我说对不起。想起来,王上那时候也才十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据我所知,王上从小没什么朋友,兄弟姊妹也不经常和他玩,他很孤单,我知道王上是觉得他害我受伤了所以伤心,我也知道王上是个好孩子。不过后来他继位了,却变成了暴君,我一直觉得是他心里受伤太深了,想要以这种方式换取注意。我曾想要去找他,可我实在太胆小了,不敢去,还好他还是变好了。”
吴宵转过去看着燕雨:“我认为,这其中有你的一份力。”
燕雨当然知道俞群青这么拼的原因,于是冲吴宵摇了摇头:“不是,这不关我的事。”
“是吗?”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吴宵也没多做表情,反而又笑了:“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可是亲眼见过的,王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笑的很开心。那种笑容我可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所以我相信,王上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现在这时,燕雨倒像是说不出话了。吴宵虽然嘴上叫着他大哥,但姿态宛若一个长辈:“大哥啊,任何情谊都要双向奔赴,闹矛盾了,就要有勇气解开嘛,不然像我那样,可就要后悔一辈子咯。”
他说完就钻进了房间,仿佛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外面呆了。
燕雨看着那明亮的冰轮,下定决心,朝着俞群青寝宫的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