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剧痛和那圈迅速浮现、触目惊心的青紫，像一道冰冷的镣铐，将屈俭英牢牢钉在现实的残酷之上。她缩在营地最边缘的阴影里，背后是粗糙冰冷的岩壁，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远不及心底那股嗖嗖冒着的冷气。
那边，针对张起灵的紧急处理还在继续。手电光聚焦在他身上，晃得人眼晕。压抑的闷哼，剪刀剪开血肉模糊衣料的嘶啦声，药粉倒在伤口上时可能引发的、却被主人强行压抑下去的肌肉痉挛，还有吴邪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催促，胖子焦躁的踱步声……一切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屈俭英别开眼，胃里一阵翻搅。她死死咬住下唇，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恨不得能缩进石头缝里去。
【紧急任务“初步止血”因外力中断，判定失败。目标当前生存值稳定于35%，仍处于危险阈值。请宿主寻找下一次机会。】系统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
下一次机会？屈俭英几乎要冷笑出声。她腕子还在钻心地疼，刚才那一下，她毫不怀疑张起灵是真的能捏碎她的骨头。还下一次？凑上去让他把另一边也捏断吗？
“小屈？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忽然在近处响起，吓了她一跳。她猛地抬头，是解雨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微微弯着腰看她，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礼节性的关切。他衣着相对干净整齐，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
屈俭英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腕往身后藏了藏，胡乱地摇头：“没、没事……”
解雨臣的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和那试图隐藏的手上轻轻扫过，没再多问，只是递过来一个小小的棕色玻璃瓶：“吓到了吧？这个能定定神，不舒服的话喝一点。”
屈俭英愣愣地接过，瓶身还带着一点他手上的余温。是某种中药制剂？她没来得及道谢，解雨臣已经直起身，目光又投向了张起灵那边，眉头微蹙着。
“他怎么样？”屈俭英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出口，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解雨臣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但那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不乐观。
这时，黑瞎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懒洋洋又有点欠揍的调调，像是在评论天气：“哑巴张这次玩得有点大啊。不过放心，他那条命，硬得很，阎王爷那儿挂号多少次了，都没收。”
他不知何时靠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墨镜遮住了眼睛，嘴角却勾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屈俭英藏起来的手腕。
屈俭英立刻低下头，不敢再与任何人对视。黑瞎子的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却让她更觉得寒意森森。那条“硬得很”的命，刚才差点徒手废了她一只手。
潘子处理伤口的手法极其老练粗暴，效率极高。血总算勉强止住了，用大量的绷带将张起灵的上半身几乎裹成了木乃伊。张起灵始终闭着眼，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但似乎平稳了一些。吴邪和胖子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了点水，他喉结滚动，咽了下去，这让周围凝滞的气氛稍稍缓和。
“不能再耽搁了，得尽快出去。”潘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沉声道，“小哥这伤，必须找正规医院。”
队伍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准备转移。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屈俭英挣扎着站起来，手腕一动就疼得她倒抽冷气。她把自己的小背包背好，低着头，混在队伍中间，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
出发时，潘子和另一个伙计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张起灵往前走。他的脚步虚浮，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别人身上，但腰杆依旧挺直，没有完全倒下。
屈俭英跟在后面，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宽阔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背上，斑斑血迹从厚厚的绷带里渗出来，刺眼得很。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生存值波动，持续低于安全线。长期处于重伤状态将严重影响“幸福值”积累。请宿主密切关注。】
幸福值？他现在这样，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还幸福？
前路似乎没有尽头。阴暗的甬道，潮湿的空气，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回荡。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洞窟，潘子示意大家原地休息。
张起灵被小心地安置在墙边。吴邪立刻凑过去，拿着水壶，小声地问着什么。张起灵极轻地摇了下头，眼睛依旧闭着。
屈俭英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角落坐下，抱着膝盖，疲惫和手腕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从背包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机械地啃着，味同嚼蜡。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潘子正准备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突然——
一直闭目倚墙的张起灵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开，视线锐利地扫向众人来时的黑暗甬道。
“嘘。”他发出一个极短促的气音。
所有人在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吴邪和胖子的脸色“唰”地白了。
死一样的寂静里，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从远处的黑暗中蔓延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屈俭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张起灵试图撑起身子，但重伤的身体让他动作滞涩了一瞬。他眉头紧蹙，看向潘子和黑瞎子。
黑瞎子骂了句脏话，猛地从后腰抽出了家伙。潘子也瞬间举起了枪，低吼：“抄家伙！快！”
“妈的！是尸蟞群！快跑！”不知是谁惊骇地尖叫了一声。
整个洞窟瞬间炸开锅！混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枪械上膛的声音响成一片！
屈俭英大脑一片空白，被身后的人推搡着，踉跄着往前跑！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扑面而来，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响！
她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腕的伤在奔跑中一次次被牵扯，痛得她眼前发黑。根本看不清路，只知道跟着前面模糊的人影，听着耳边粗重的喘息和恐惧的尖叫。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挣扎声。
屈俭英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
就在她快要被恐惧彻底吞噬时，一道强光猛地从侧前方扫来，伴随着黑瞎子的吼声：“这边！有个岔洞！快进来！”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那道光的方向！
眼前是一个狭窄的岩石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潘子正守在洞口，一边朝着后面汹涌而来的黑暗开枪射击，一边大吼：“快！快进去！”
屈俭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头栽进了裂缝里，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吴邪和胖子也狼狈地挤了进来，然后是解雨臣，黑瞎子最后一个闪身而入，潘子紧接着退进来，枪声在狭窄的裂缝里震耳欲聋。
“小哥呢？！”吴邪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哭音，扒着裂缝边缘拼命往外看。
屈俭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张起灵……他刚才还在最后面……他伤得那么重……
裂缝外，那令人窒息的窸窣声已经包围了过来，伴随着某种硬物刮擦岩石的可怕声响。
潘子对着外面又打空了一个弹夹，脸色铁青地后退：“不行！太多了！堵不住！”
“小哥还在外面！”吴邪就要往外冲，被胖子和黑瞎子死死拦住。
“天真你冷静点！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狭窄空间里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外面的窸窣声和刮擦声突兀地停了一瞬。
紧接着，一种低沉而奇异的、仿佛吟唱又仿佛摩擦的声响，穿透岩石，清晰地传了进来。
那声音带着某种古老而苍凉的韵味，节奏奇特，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裂缝外的黑暗躁动起来，窸窣声变得混乱而焦躁，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克星。
是张起灵！
他在用那种方式！屈俭英猛地记起，张起灵似乎有着能驱退这些诡异生物的能力！
声音持续着，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稳定而不容置疑。外面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开始逐渐后退，消退……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奇异的吟唱声戛然而止。
裂缝外，只剩下一片死寂。
以及，一种身体重重倒地的闷响。
“小哥！”
吴疯了一样挣开胖子，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屈俭英手脚并用地爬出裂缝。
手电光杂乱地照射着。只见张起灵面朝下倒在离裂缝不远的地上，一动不动，身下又是一滩新鲜的血迹，显然刚才的举动彻底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警告！目标人物生存值急剧下降！20%！18%！……】系统的警报尖锐得刺耳。
“小哥！小哥你怎么样！”吴邪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敢轻易动他。
黑瞎子和潘子快速将人翻过来，探颈动脉，试呼吸。
“还有气！非常弱！”潘子吼道，“必须马上走！这里不能留！”
新一轮的慌乱。潘子一把将彻底昏迷的张起背到背上，用备用的绳子死死捆住，低吼一声：“走！”
队伍再次亡命奔逃。
屈俭英跌跌撞撞地跟着，系统冰冷的警报声和倒数的生存值像催命符一样敲打着她。
【15%！宿主！目标生命垂危！请立即采取措施！】
措施？什么措施？她还能做什么？！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潘子背上那个毫无声息的人，看着他垂落的、沾满血污的手，看着那被鲜血不断染红的绷带……
绝望如同藤蔓，缠绕收紧。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思考时，指尖在奔跑中无意擦过背包侧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瓶子状的东西。
是解雨臣给她的那个小棕瓶！
定神的药……中药……通常也有点补气吊命的功效吧？就算没有，喝点水也是好的……他现在需要水……
一个荒谬又 desperate 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
【系统！那个药！分析成分！对他有没有用？！】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扫描中……成分：人参、麦冬、五味子……等。具有益气、生津、固脱之效。对目标当前气血亏虚、津液耗竭状态有微弱辅助作用，可暂时提升生存值3-5点。无法治愈重伤，但或可争取时间。】
微弱辅助？3-5点？争取时间！
够了！这就够了！
屈俭英的眼睛猛地亮起一点微光。她死死攥住了那个小瓶子，冰凉的玻璃硌着她的手心。
下一次机会……来了！
她必须想办法，让他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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