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江山殿。
“哐啷!——”皇帝猛地把茶盏掼到地上。金宝大气不敢出,只在一旁弯腰伏地,等着小心伺候。
换了谁不生气?好不容易出了宫禁,过节散心,一去就撞上刑案现场,沾了晦气,天子威严还受冒犯。
广泰楼的伙计们腹泻不止,性命倒是无碍。大理寺已去派人查案。
被蝴蝶阵围困的西市鱼贩也无恙。然而蝴蝶实在来得古怪,皇帝疑心。
丢了性命的,是东市青龙舟及晏居楼珍珠舟的竞渡儿。东市那边,淹死了一个叫钱宁的杂耍艺人;晏居楼那边,全军覆没,整整二十个人,尽数命归黄泉。
“这些刁民,早知他们如此贪心,朕就不该许下那彩头!”
皇帝今年兴起,不仅要远远围观民间的龙舟赛,还设下了嘉赏,于榜文之上写明竞渡夺冠者,可凭吹号人及观众之人证,至芙蓉苑西门领奖,奖赏含五十文钱、辟邪香珠一串及楠木花鸟画团扇一面。
有此举动,一来讨个吉利,二来以示亲民。皇帝万万想不到,百姓能在光天化日、天子目下,为这蝇头小利败坏佳兴,自相残杀。
可惜他忽略了一点:东西市、广泰、晏居的商户虽不差钱,但也不可能对皇家赏赐视而不见。至于那些平民出身的竞渡儿,奖赏对他们的诱惑就更大了。
就说这五十文钱,在福升客栈住上一晚,加上灯油香烛钱,也就花个四十文左右。皇帝真是大方,赏钱比一夜的住宿费还多。
有人觉得钱多,眼红贪婪;有人却嫌少,其野心可不止区区奖赏。这是皇帝更不可能想到的一点。
“萧瑾瑜呢?这假他不能休了。”皇帝压抑住怒火。
萧瑾瑜早在江山殿外恭候多时。他是大唐最有责任心的刑狱官,一身职业病,别说皇帝要他查,就是没有皇命,他也会一查到底。
“陛下,仵作官已验明东市艺人钱宁的死因。”萧瑾瑜开门见山。
他口里的“仵作官”,正是楚楚。公务场上,称呼须正式,既是遵守办事规则,也体现对人的尊重。
萧瑾瑜禀报,仵作官楚楚验过尸体,见死者眼睑有出血点,口唇、指甲呈青紫色,指甲缝中有泥沙和水草碎片,气道充血,当中有泥沙、泡沫。剖验开来看,死者肺部积满水,表面见肋骨压痕,分布血红斑点。
楚楚得出结论:“此人死于溺水。水从他的口部、鼻腔、耳道进入,灌注肺腑,导致气息壅闭。”
皇帝方才在宫外听百姓议论时,就觉得“钱宁”这个名字非常耳熟。这会儿再听萧瑾瑜说,更是疑窦丛生。
“有无此人画像?”
“画像?”萧瑾瑜疑惑,不知道皇帝要画像干什么。
“你先不用管这么多,先按朕的旨意,召集那些和钱宁共过事的熟人,照他们的描述画好。”
萧瑾瑜不明其意,仍旧答应下来,区区小事,不妨碍办案,说不定还对破案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