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柜坊吗?可以加收租金,把租金的数额和存金关联起来。但是要好好设下尺度,要和吉祥、如意区分开。他们的租金固定,存期短,我们的存期长。当然,如果他们借贷用于博戏,就可减免租金。博戏的赌局嘛,就近开设,在柜坊二楼便好。”
章氏出主意,俞杳负责打点关系。最初,为了避人耳目,赌局的开设时间还要按照密本里的数字规律安排。后来,市署和平准局的关节打通,息钱眼看着一路爬升,赌市也开得更加肆无忌惮,密本和数字已是可有可无。
二人的事业蒸蒸日上,野心也愈加蓬勃。一些人债台高筑,倾家荡产也还不了钱。没钱便要卖命或送命,送自己的或亲人的命,辋川别业,由此增添了关押和处死人质的功能。
“蝴蝶谷六里外的土坑,就是他们最后待的地方。”章氏若无其事地说,“看起来跟山坡没什么两样。真是倒了大霉!辋川就没下过那么大的雨。”
也有情急匆忙的时候,俞杳和章氏会直接在林兰馆或白果坞处死人质。
“放狼狗咬死他们,咬得不成人样。”章氏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神情却也不全然是兴奋,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怖又无奈的往事。
“咬啊咬,吃啊吃,肉和骨头,都到了肚子里。”章氏越说越疯癫,“我们东市里的驯狼人,真是一把好手啊……小狼、大狼,一顿饱餐,美滋滋的。它们最喜欢在花边吃,吃完了还会抹嘴……”
花泥之下,亦是亡魂无数。
章如瑛只觉得惨不堪闻,泪水涟涟道:“妹妹,你病了,你要看看郎中……”
“我没病!”章氏恶狠狠地打断,“我身体好着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得留着我这副好身子骨赚钱,还得留着俞杳帮我多认些人。内侍省啊,平准局啊,哪儿哪儿都有他的人,他最擅长应付人,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
“至于我爹那种死脑筋。哼,空有权势在手,一点也不为自己谋划。嘁!”章氏不忘埋怨。
章如瑛想不通:“他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杀他?”
“我没杀他,我没理由杀他!”章氏气急,“在这世上,我还有几个可靠的人?我杀他干嘛?”复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要杀也是他杀我!他不喜欢我分管账目,也不喜欢我决定开赌和放债的事。手下们向着我一些,他就不高兴。”
枕边人不念及夫妻情深,天天想着收回实权,着实伤了章氏的心。这种伤心的感觉,出乎章氏的意料。她原以为,自己的欲望早就只剩钱财这一项,不曾想心底深处,还指望或贪恋一份人情。
“当啷当啷!”狱门上,忽然响起一阵枷锁碰撞的声音。
一个穿囚服的女人进来了。
“你?”章氏看到来人,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
“陪陪你。”来的人笑着说,“或者说,替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