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嘁”一声:“什么‘悉听尊便’呐?该怎么处置你,不是安郡王说了算,是大唐律说了算。”
“反正、反正我妻子是无辜的!”秦步舒连连顿首,“该怎么受刑、怎么杀剐,都冲我一个人来就好!”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罗嫣开口:“秦竞兄弟,你从前不是这种性子。”
秦步舒一凛。乍见故人,他的眼中忽又燃起火焰。那种夹杂着愤怒、委屈和漠然情绪的火焰,由他本身的烈性所激发的火焰,是他无论怎么伪装都无法掩盖的。
“你很有骨气,我和大姐都佩服你。当初误会你,伤了你的心,我再给你赔不是。”罗嫣走上前,恭敬施礼。
萧瑾璃其实不愿罗嫣这样做。可此情此景下,却没有反对她的理由。
“我不信你会干出这样的事,不管是懦弱出逃,还是杀人。”罗嫣直直地看着秦步舒,笃定地说。
“哼,在你们眼中,我不是一个小偷吗?”秦步舒背过脸,冷冷说道,“小偷没有偷东西,却杀了人,他就活该伏法。”
“还有,安郡王。”秦步舒转向萧瑾瑜,“都说你英明睿智,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阿渚她武功不好,不可能一晚上做那么多事。”
“因此,她需要你配合。”冷月接过秦步舒的话,“你妄想用顶罪的方式替换她,其实,你和她是共犯。”
秦步舒大声否认:“不是这样的!做这些事,我一个人足够了。本来,就是为了帮她报仇,我又何必拖她下水呢?”
他的神色紧随着口中言语,一寸一寸黯然下去:“你们不知道,那些脏臭男人是怎么玩弄她的。当年,我与她初识,刚巧是我和妹妹最落魄的时候。我原打算着,去求悲田养病坊的管事,让他收留妹妹,而我……”
“我心气高,让我吃一两顿白食还好,可你让我三年五年地过讨饭的日子,我、我过不来!”秦步舒哽咽,“所以我打算寻死。死之前,好歹想着快活一次。我佯装成喝醉的乞丐,去硬闯碧鬟居的门。运气好,放我进去亲近女人;运气不好,把我乱棍打死,正好了结。”
罗嫣听得满心惭愧。秦步舒之所以找不到出路,便是因为镇远镖局颇有影响,偷盗籍册的恶名已传遍江湖。江湖中人眼目遍布,他改名换姓,却总有个出处。他每投奔一个地方,便受一次来历的追查,就算之后镇远镖局澄清真相,也于事无补。
人们先入为主,对这种身上有疑点的人,往往心存偏见。他不是没找到过能落脚的地方,可旁人的眼光,常常与他的烈性冲突,每回呆不了三个月,他就走人。
“阿渚她很好,她接纳了我,赏我好几顿饭吃。”秦步舒继续说道,“她后来告诉我,她最恨权贵,反而见不得苦寒人受冻挨饿,毕竟同是沦落人,她不愿为难。她还劝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地广大,长安近处就有终南山、骊山,哪怕去山上餐风饮露,也强过寻死觅活。”
“她还说,我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愿意和我相好,愿意等我,等我振作起来,早点去接她。”
“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连喝口溪水,都有庄户人家假借名义收钱。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带着妹妹,气息奄奄,就想着能在死前吃一口柿饼。”
自此以后的事,秦步舒略略带过,大约就是宋庄主是绝对的大好人,不仅留下了他和妹妹,还动用各种关系,花费大量金银,帮他给另一位恩人温渚莲脱籍赎身。
“我感恩不尽,愿为他终生效犬马之劳。唯一能让我铤而走险,放着安生日子不过的,除了那些伤害阿渚的人,还会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