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湖畔,岗子。
一开始萧瑾璃没搞懂,弟弟干嘛让他来挖坟,虽说是荒冢,好歹有人来祭奠,摆放的那排鹌鹑蛋就是证明。不过他相信,弟弟身为刑狱人员,不会毫无理由地毁人坟茔。
“办案需要。”萧瑾瑜把令牌递给他,“我派人打听了这片坟地的归属。月白湖那户养鹌鹑的人家,会偶尔过来照看一下,除此以外再无人前来。”
“没事儿、没事儿!”那户人家的男丁叫杨叔定,态度非常配合,“这儿根本没人管。案子重要,人命大如天嘛,官差老爷们辛苦了、辛苦了!”
萧瑾璃的人忙活着,杨叔定一会儿便来一次,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递汗巾,十分殷勤。罗嫣让他歇一会儿,不用奔忙。
罗嫣先前和此人打过照面。她绕到月白湖畔找武器材料时,杨叔定送给她一些土特产,便是他家鹌鹑下的蛋。这人朴实热情又爽朗,自来熟一个,能和陌生人聊半天,缠着罗嫣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他家的鹌鹑在蛋壳里就喝月白湖水,长得极好;什么长安的广泰楼都喜欢他家的东西,专程派伙计来订货。
“大过节的还不休息,弄得跟在西南巡山一样折腾,别说是人,牛都能累死。”最初半个时辰,萧瑾璃一无所获,嘴上不免抱怨。
“你不觉得奇怪吗?”罗嫣问他,“这些人都死了好久了,怎么尸体保存得这么好?”
花椒、木屑、石灰糯米、郁金香酒汁,棺椁内,各种防腐材料一应俱全,必定是入殓时有人精心收拾,刻意为之。
“也许是他们的亲人料理?”萧瑾璃推测。
“每个人的亲人,都这么用心吗?”罗嫣怀疑,“郁金香酒汁,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到的东西。如果他们家境好,又哪会埋到这里来?”
萧瑾璃想不出个所以然,暂时答不上来。
“咱们先办瑾瑜交代的正事吧!我到时候去找他,会跟他说这个古怪。”萧瑾璃说道。
得来颇费工夫。喝了口水再发冢时,他们想找的那具尸体蓦地浮现在眼前。
“瑾瑜说的果然没错!”萧瑾璃一下子干劲十足,不禁高喊,“小嫣,你快来看!”
墓地里的死者,与其说是人身尸体,不如说是断肢残片。罗嫣问道:“这就是安郡王说的,被炸死在神树下的人?”
萧瑾瑜之所以让他来找人,是基于一种猜测:温渚莲在杀人方式上撒谎,或许是因为她真的炸死过人,为了包庇某种行为,她故意把先前的方式和此案中真实的杀人方式混淆,玩儿一个移花接木,给办案造成更多障碍。
“照这么说,温渚莲还可能是个惯犯?可是,安郡王为什么知道要来岗子找尸体呢?如果她炸死别人的案子不是在这边做的,尸体就不会出现在这儿啊!”罗嫣提出疑问。
萧瑾璃也一知半解。萧瑾瑜没告诉他们,那个雨夜中,有一个朝西北方向跑去的黑影。
西北方向,不仅有栖鹭山庄,还有月白湖和岗子。
“吓我一跳!”两人正对着尸体残肢分析时,杨叔定傻笑着,塞过来几片寒瓜,动作突兀,惊得罗嫣后退半步。
萧瑾璃无语,但又不好浇灭他的热忱,只好说:“杨先生,您也别累着了,大树底下乘凉去吧。”
“哎、哎!”杨叔定答应着,乐呵呵地走远,却又闲不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挖出来的许多尸体,一点也不害怕。
萧、罗苦笑摇头。“也是不容易。一个残疾人,家里不富裕,生活孤孤单单的,还成天这么开朗,爱笑,对人又好。大多数人有他的境遇,只会闷在家里长吁短叹吧。”他们感叹。
杨叔定的残疾并不是很显眼。他的右耳残缺了一半,右肩、有臂动起来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