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狱。
“沈姑娘，其实你也对我们撒了谎，是吧？”楚楚问沈允。
沈允皱着眉头，紧闭嘴巴。楚楚接着说：“宋庄主从头到尾都没有威胁你哥哥嫂嫂，是你哥哥嫂嫂主动要为他效命的。”
“才没有！”沈允气急，怒视宋光亭，话语中满是不服气，“我都不信了，你肯定是给他俩下了蛊，他俩才什么事儿都听你的！连送命的事儿，也为你干了那么多次！”
“胡说八道什么！”秦步舒喝止妹妹，“小允，庄主待我们恩重如山，没有他，我们连个人日子都过不上。别说豁出去一条命，就是我将来有了儿女，我的全部身家也是庄主的。”
宋光亭直摇头，他的神色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温情。从前萧瑾瑜等人和他打交道，最常见他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情分，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应酬逢迎的故作姿态，甚至时而显得虚假，让人读到周全的礼数，却读不出半分亲近。
今天，是他第一次流露人的表情。
沈允听得情绪爆发：“秦竞！我告诉你，我们过不上人日子，是因为你心气高、脾性大！都说过刚易折，但凡你忍一忍别人的目光，我们何至于在哪儿都落不了脚、扎不下根！”
“小允！咱俩从小到大相依为命，哥有哪一口吃的亏了你？你就是这么想你哥的？”秦步舒急火攻心，气得嗓音发颤。
眼看兄妹二人又要吵架。宋光亭恍然大悟：“你们那几天争执，是因为我的事？”
温渚莲从容劝慰：“庄主，小允不懂事，您别计较。您拼尽全力，把我从碧鬟居捞出来，我的命就是您的。小允没吃过我的苦，不知轻重，她其实也是感恩的好孩子。”
“士为知己者死。”她缓缓转身，面向萧瑾瑜等人，“我和阿步都是这样想的。”
秦步舒牵过她的手，握得稳，握得重。两人定定地对视一眼，脸上浮现满足的笑。
“罢了，罢了！”宋光亭疲惫地挥手，“说到底，是我自作聪明，枉费了心机，是我对不起别人。”
他认真凝视萧瑾瑜，郑重下拜，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态度，徐徐说道：“纸包不住火。安郡王，我杀人如麻，推卸罪责，终究难逃您的慧眼，更难逃大唐法网。听凭处置。”
秦步舒、温渚莲紧随其后，拉着沈允下跪，陈情道：“安郡王，一切都是我们自愿的，不管庄主要受什么刑罚，我们都愿一起承受。”
沈允也说：“我也一样。虽然我恨我哥我嫂这样卖命，但是头几回杀人，我也是参与了的，是最近想通了，想洗手不干，才没有应他的差事。受刑受罚或受死，我绝不逃脱。”
宋光亭语音哀切，似欲流下泪来。他恳求道：“安郡王，请你万勿为难秦家夫妇和沈小妹。我天生愚钝，处事谨慎圆滑，做什么都讲求个八面玲珑、明哲保身，因而更看重他们的血性和骨气，那是我没有的东西！”
“我本想做一个大局，保住我们所有人的命，却原来是错用心计。我待他们好，赏识他们，厚待他们，全然乎发自内心，也只因他们值得如此。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罢，宋光亭重重磕头。
冷月看他们终于坦诚，也觉得心里卸下块儿石头似的，感到无比轻松：“你们这出戏呀，总算唱完了。不得不说，唱得真好。”
楚楚表示认同。她心想：宋光亭当真厉害。多亏瑾瑜心细，要不然，所有人都会被蒙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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