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芙蓉苑。
初秋暑热,不亚于夏日炎炎。幸有荷花清雅,荷叶清圆,更有微风拂水,送来阵阵爽意。
楚楚、冷月、连翘同游。
“宫里都教了些什么啊?”冷月问连翘。
连翘苦笑:“其实并没教什么要紧的。我从小伺候王爷,有时也随王爷去公主府拜访,向半夏姑姑学习。那些礼仪,别说了然于心,早就长在身上、刻进骨头里了。”
三天前,宫里来人宣旨,皇后命尚宫发放中秋前夕福利,不止于廪赐,还有一项礼仪课程,为期三天,开恩特许宗室家婢入宫受学。
“冷月姐,之前宫里有过这种事吗?”楚楚问道。
冷月摇头:“宫廷礼仪和王府礼仪大不相同,让宗室自家教训的婢女入宫,更是闻所未闻。不知道皇后究竟怎么想的。”
“冷姑娘,你有所不知,不光我们诧异,连尚仪局的教习嬷嬷,都觉得荒唐呢!”连翘说道,“她一边教,都要一边发牢骚,说什么‘宫里的规矩哪能随随便便教给外人,简直胡来’。我们也劝她宽心,只请她教些能学的,比如茶道、花道之类。她敷衍着教了些,还说‘就当是进宫来玩儿一趟,见见世面’,说我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是捡了个大便宜!’”
“那就更怪了呀!”冷月托腮,“也不是尚仪局的主意,还能是谁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意思,左不过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楚楚说道,“可能你们都多虑了。她一时兴起,想要眷顾我们这些亲戚,也说得通嘛。”
冷月否定:“母仪天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持重,生怕落人口实。再说皇后娘娘,本身就不是个孩童心性的人。要我想,她多半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借个机会试探。”
“试探?试探什么?”楚楚疑惑。
嫁给萧瑾瑜三年来,楚楚见皇后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次次是逢年过节,免不了朝拜礼仪;次次是匆匆一瞥,见过即速速散会。
皇后喜静不喜闹,鲜少组织聚会,如果年节礼仪都能免掉,她估计会取消一切见命妇的活动。她女儿万寿公主,却是与她截然相反的性子,时常偕同命妇出游。万寿公主看在李荀真的面儿上,偶尔叫上楚楚和冷月,绝大多数时候,并不发来邀约,谈不上熟络亲近。
即使叫来楚楚和冷月,万寿公主也并不谈及母亲的事,而是聊些宫里流行的新花样、西域进贡的龙涎香,以及长安城哪个士大夫又看上了平康坊的哪个姑娘,总之都是她们毫无兴趣的话题。
背后的原因,难以确定。兴许万寿公主嫌弃仵作身份,没把楚楚当回事,故意找些无聊的话来嚼;兴许双方本就不是同路人,只因亲戚关系强行凑到一起,找不到共同语言。
楚楚对皇后知之甚少,可用的渠道,便是冷月和西平公主。只可惜,西平公主虽生长在大明宫,对她这位叔祖母的了解,却也十分有限。
“我只知道,她待人极其宽和,尤其是对那些尚宫局的女官,与其说是怜惜,不如说是尊重,碰到那些年纪稍长的,都算得上是礼待有加了。”西平公主与楚楚闲聊时,曾这样评价,“按说那些女官敬奉她,理所应当,她身为一国之母,竟报以同等的敬意。贤德至此,实在罕见。”
“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楚楚很开心。
“是啊,我原想着对半夏没有半分亏待,可与她比照起来,还真是自愧不如。”西平公主感叹。
“对了,王妃,有一件小事忘了告诉您。”连翘想起了什么,把楚楚从回忆里拉出来。
“什么事?”
“尚宫局的沈司簿,您先前听说过吗?”
楚楚摇摇头:“完全没听说过。”
“她好像很欣赏您,希望有机会与您结识,在我临走时,特意叫住我让我转告。”
冷月偏过头:“沈凝贞?”
连翘眼睛一亮:“冷姑娘,你听说过她?”
“也只是听过名字。据说是很能干,又善待弱小,受苏尚宫器重。苏尚宫经常在皇后面前说下属的好话,大概也会提到沈凝贞吧。”
“怪了!”楚楚歪歪头,“我从没听人说起过她。她……她住在宫里,怎么会想着结识我呢?”
冷月笑道:“你英名在外呀!能者惺惺相惜。你身为女子,得到‘御赐仵作’的封赏,协助安郡王屡破奇案,她钦佩你的才能,是情理之中!”
楚楚脸红:“哪有这么夸张!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冷姑娘哪里说错了?”连翘掩嘴偷笑,点头赞成,“王妃,关于你的美谈,在京师传个三五年都嫌少呢!宫里肯定也有议论,引她仰慕,不足为奇。”
楚楚害羞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