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程娴悄悄把墙角的镜子反过来,照了照最近狂吃肉肉的自己。镜中的她,尽管脸色依旧有些白,唇色却泛起嫣红。两颊肉肉长匀不少,至少不凹陷了,鄂骨看起来也不是很高了。
她满意的又把镜子翻了过去,寻思着什么时候出去溜达溜达,找寻一下宋清如。之前她有贼心没贼胆,害怕上街吓哭小朋友,便安安静静的缩在这个房子里。现在稍有好转,虽然还是称不上端正,但是好歹不吓人了啊。
她透过窗户,看到对面的房子亭亭独立,可惜每次从窗户探出头去都看不见人迹。这房子和她家并不是并排而立的,而是在她家东南的方位,可它有一扇后窗与她的窗户面对面,没有窗帘,但带有磨砂。
吴妈(老妈妈)端着温好的牛奶,站在敞开的门边敲了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冲吴妈一笑,听见吴妈叫了个陌生的名字:“娴娴。”
她恍惚了一下,脑中有什么异样划过。她面上不显,神色淡然接过牛奶,小口小口的啜着喝。
吴妈怪异的看着她诡异的举动,刚要张嘴问问,就听见厨娘大着嗓子在叫她。她咽回到嘴的话,摸了摸程娴额头,见她没发烧,才匆匆离开。
刚刚抓住的丝丝异样又让她的心泪流满面,无数的草泥马奔腾而过。她进来了,拥有了全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体,难道宋清如不是吗?!那,她找谁?找谁?
在这偌大的中国,秉持着自己独有的暗号去寻人,这无异于大海淘金,大浪淘沙嘛。不知道是她先找到人,还是她先被人关进神经病医院。
她把心一横,上街的步伐无人可阻,可是她拉开衣柜,里面空空如也。她呆了一下,正常剧情不应该是爸妈弥补之后,应有尽有嘛?
她悲痛的大叫一声:“吴妈!”
吴妈大概被她吓到了,满脸焦急的跑过来,担忧的问:“怎么了?”
程娴手捧西施状,再颤巍巍的指着空衣柜,痛心的问:“我的衣服呢?”
吴妈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来时的衣服在洗衣房的收纳箱里。”
程娴满眼悲怆,不可置信的询问:“就一件吗?”
吴妈茫然的点点头,不明所以。
她抬头望了望天,一阵绝望袭来,她穿着两套睡衣狗了一个月,没想到竟是唯一的新衣服。“那我有钱吗?”声音饱含期望。
吴妈沉吟片刻,一拍脑袋,叫着:“有,有。”
她有些臃肿的身材此刻异常灵活,像风一样窜进客厅,扒拉开电视机下的抽屉,翻找了一通,然后在角落的一堆木屑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邀功般的举起:“这个。”
程娴欣慰的点点头,她爸妈还是做了个人的。“密码呢?”
吴妈一愣,犹豫道:“夫人说,这是新生卡,密码在新生手册里。这卡里是您的学费和生活费,每个月会定期打过来的。”
程娴“嘎?”了一声,恍然惊醒她现在还是个学生,要上学!!!想着她八百年没沾过正经书的脑子,简直雪上加霜。
她觉得她不能活了,活久了都是罪孽。她神游天外,快被自己的幻想掐死了,嘴里还在喃喃:“新生手册,新生手册……”
吴妈耳朵一转,听她念叨新生手册,以为她不记得在哪儿了,转头进了房间帮她找出来,放到她旁边。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忧心的在她面前招了招手:“丢魂了?”
程娴猛的清醒,吸吸鼻子,压下魔怔的感觉,不自在的打开新生手册寻找着银行密码。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竟是一串0,她也是服气了。
她无奈呼出一口气,轻松的用两只手指夹起银行卡,故作潇洒的冲吴妈摆摆手:“我出去玩了,晚点回来。”
吴妈皱皱眉,拦住她:“娴娴,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去哪儿呢?”
程娴安抚性一笑,摇摇手里的手机:“这不是有导航嘛,我去商场买点衣服哇。”
说完,她随意的把卡放进口袋,穿上程娴半旧的运动鞋,嫌弃的跺跺脚,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换双鞋。
刚打开门,小镇上纯天然的新鲜空气铺面而来,和煦的春风扫过她干燥的皮肤,热情的阳光也毫无遮拦的扑进她怀里,霎时间,心情开阔,一股久违的开心弥漫在她心间。她好像听见吴妈在身后叫唤着什么,听不清内容,但她心情好的并不在意,压根没理会的撒开欢快的脚丫开始找银行。
小镇上绿化工程很棒,树苗茁壮而立,一簇簇的树荫撒在柏油马路上,留出一条人行道的阴凉。
她没打开手机导航,只是想瞎转悠。
她惬意的双手插兜,一双眼睛提溜提溜的左顾右盼,找寻着绿色标识或者蹲坐的两头麒麟。
路上人不多,偶有好心人停下,像是想帮她忙,瓜啦瓜啦说了一通,满嘴方言,她愣是没听明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她不知道如何回应时,只好挂上最甜美的微笑,颇有傻白甜风范。路人临走前还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也没对她再说什么。
在这条街的第二个十字路口,她终于发现了一家银行。她站在门口,透明玻璃镜上映出她的影子,粉红色的衣服……
她倒抽一口气,whaaat?她穿着睡衣在大马路上溜达了一圈?!她突然想通了吴妈的叫唤和路人的方言,小脸的爆红泄露出她的窘迫。
她低下头,“啪”推开了取款机隔间的门。对于银行里的其他人,她选择视而不见。撸了一把头发,堪堪遮住脸。
查看银行卡余额,再取钱,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丝毫不卡顿。
她依旧小心的用头发遮住脸,低垂下视线,盯着手里那厚实的一沓钞票,嘴角挂上猥琐的笑容,就差“嘿嘿嘿”的配音了。
“砰。”程娴额头一红,撞的呆在原地。好结实的一堵墙啊……剧烈疼痛使她惯性的红了眼眶,她不想说话,因为她一开口就忍不住想要连声卧槽,心里不断吐槽这具身体太垃圾了吧。
一只白皙的手指落在她撞到的额头上,冰凉的温度使她颤了颤。手指不摸反而戳了两下,圆润的指甲抵在她脑壳上,痛的她龇牙咧嘴,猛的抬起头。
可能抬的角度过高,她忽略了人脸,看到的是他头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有种压迫感。
程娴咽咽口水,胆大的猜测又砸向了她:不会是抢劫的吧?
她警惕的后退几步,偷偷把钱藏在身后,身子向他稍稍倾斜,刻意压低声音,决定好心劝劝这个误入歧途的人:“银行里守卫森严,你快走吧,我就当没看见过你。”
少年人有些懵,怀疑自己遇上了神经病。他调整了一下帽子,与她对上眼睛,大大的,晶莹剔透的闪着光,眼眶微红,仿佛下一秒快要哭出来了。他为数不多的良知莫名让他生出一种罪恶感,想着自己不要和小妹妹计较,便放柔声音:“没事吧?”
程娴慌乱的撇开眼睛,不敢再与他对视,她仿佛心有小鹿,砰砰乱撞。止不住的犯花痴:小哥哥放电了……我遭遇了电击……唔,好好看……
少年明眸皓齿,瓷白的皮肤看不见一点毛孔,那嫩红的唇角有点上翘,要是笑一下的话……反正就是和漫画里走出来的差不多了。程娴自暴自弃的不想再用自己辣鸡的语文侮辱帅哥,只能用这万能句做了总结。
少年皱皱眉,看见程娴一脸痴傻样,思忖着:我不会把人撞傻了吧?手指加重力度,又戳了戳。
程娴硬生生被拉回残酷的现实,疼痛激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喊了句“卧槽”,手也条件反射的重重拍在了少年戳她脑袋的手指上。
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的时候,少年正诧异的看着她,很意外她爆了粗口。她掀了掀眼皮,瞄了眼少年,又心虚的垂下。
粗口和她很不搭,因为16岁的她小小的一只缩在衣服里,活像10岁的纯真少女。再加上她矮小的个子,乖乖的气质,淳朴的气息,给人一种文静胆小的感觉。
她尴尬的揉揉额角,舒缓舒缓经血,假装淡定的道歉:“不好意思。”
少年将她当做镇上小妹妹,又拍拍她脑袋,不计较的说:“应该是我道歉,对不起,小妹妹。”
程娴听到最后三个字,嘴角抽了抽,颇为深沉的叹口气,有种占便宜的感觉,却也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