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远方

不久以后这群人里的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来，打开拿了几支分发给剩下的几个男生，他们将烟叼在嘴里，有火机的点火，没火机的高个子男生给他们点火，这高个子男生的火机看上去很别致，长方形的铁质火机上面印着个泳衣美女，显得格外醒目。

不久以后馄饨上来了，胖老板用托盘端着满满当当的五大碗馄饨从厨房走了过来。馄饨来了，“小心，别烫着了。”她说。

那几个男生将手夹着的烟叼在了嘴里，小心的接过了馄饨，离馄饨最近的两个矮个子的男生一个个的将馄饨一碗一碗的从托盘上端下来放在桌子上，他们先给高个子男生，再给另外两个男生，最后剩下的两碗才是他们的。

这一吃饭，烟就得灭了，但凡有几粒花生米配点小酒倒也还可以，可这喝馄饨的人是从来没有抽烟的，倒也不是不可以抽，只是从来没有过。

高个子男生首先把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随后又从别座找来了垃圾桶丢了进去，其余四人几乎也在同一时刻重复了刚才的动作。随后他们就弯着腰低头吃了起来，不时的还会响起汤汁被嘴吸进去的“跐溜”声。

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埋头吃的正香。在灯光的照射下一碗碗的馄饨还冒了白色的雾气飘去远方。

大概是被人察觉到了吧。忽然，最外侧的一个男生抬起头来看向了我，他见我在看他们，就从裤兜里掏出了烟，拿出两支来立在半空中。“抽烟不，哥？”

我挥了挥手，摇了摇头。“不抽，不会抽。”我尬笑着，倒没什么尴尬，只是这种时候有些害羞，好像心底的秘密突然被人发现了一样。

后来他们聊起了天，一个有些胖的男生说：“咱一会儿开机子去不？”

紧接着另一个男生从嘴里吐了口雾气，说，“有美女我就去。”

“拉倒吧你。”高个子男生打趣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还美女，长得丑的你都找不到。”

“切~”他头也不抬的小声说了句，“你不也没有么，还说我？”这声音小的可怜，嗫嗫嚅嚅地仿佛怕谁听到。

不过到底都坐他身旁，哪怕有只蚊子来吃他的血，高个子男生都瞧得见。

天彻底黑了以后，兴华高中的学子从大门蜂拥而出，记不得是几时了，只晓得当时的天乌漆的黑，仿佛镀上了一层层黑雾。街边少有的几个家长会去接学生，大都是自己三五成群的骑着电动毛驴回家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寒冷。

我不知这五个兄弟怕不怕冷，我看着外面中学的学子呈着片状，一次次从我面前的马路穿梭过去的时候才留意到天不太早了。

我吼一嗓子，‘老板结账！’老板就从厨房出来了。“十块钱。”他笑着说道。

我一听傻了个眼儿，慌掏出口袋里的几枚硬币把它摆在桌上，好在零零碎碎的硬币底下还掺和着几张纸钱。我赶数了几下，——一共五枚硬币三张纸钱。

老板戏谑道：“你这纸钱是绿色儿的，还须换成紫色儿的那才对数。”

我想这下可丢人了。一时之间慌了手脚，想不出什么对策，但又不能让老板娘瞧见我这副难堪样儿。

于是我下意识的拿了公文包，翻身倒柜般的演起样子来，我想我应尽力去表现出这样一幅场景：啊，该死的好倒霉，怎么钱就找不到了，明明刚刚还在的，得仔细找找不能让老板娘等着急了，还须仔细找找才行。

或是这样一幅场景：生活压力可真大哇，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到了漆黑半夜也才下班，没想到连填饱肚子的饭钱都没有了，生活啊……如此残忍，老天爷呐！

演的好不好我不知道，我果真就这么做了。事实上公文包里的东西很简单，最上面的一层全是文件资料，被文件夹的塑料薄膜封住了口袋。

紧接着就是底下的充电宝、充电线、一颗苹果、几支快没油的圆珠笔。

不过等等，似乎不止这些，还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在内口袋里。我拉开内口袋拉链定睛一瞅，简直傻了眼。

这不正是老板的一沓钞票吗？

“对了，你还可以用微信支付。”老板笑眯眯的说。

我恍然大悟，随慌乱地“哦哦”点了点头。

这才拿了手机付钱走去。

出了饭馆学校的人已经走光了，大街上满是黄掉了的树叶。一阵小风吹过卷起了这堆树叶，我的视线随着风走过的方向望去，离远了才看到月亮底下还站着个人影，往前走走离近了再看——分明是个穿着邋遢的老人在佝偻着身子捡拾落叶。

回过头我见那五位少年还在有说有笑的吃了饭，心里颇有一番的滋味。

我又骑了单车回家去了，只是不再轻松，不再惬意。我感到身上有了力量，挎上的包里又变得沉重起来。我想，世界上有多少入不敷出的人们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另外一种生活呢？我不知道，我不考究，我不敢去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