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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出发(四)

奈雅

我打开八哥床底下的百宝箱以后,翻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个漏气娃娃的屁股下边找到了它。

那是我前年过年时候的事了。听我妈说,好像是我三舅姥爷家的儿媳妇的外甥女结婚一年多终于生了,由于早产,匆匆忙忙的大半夜从乡下农村赶进了城里的医院来,不久以后生了个男娃娃。听我爸说,好像是六斤八两,脸蛋黝黑,长相随美国人,有着天生的自来卷黄发。美中不足的是——他非常喜欢拉屎。

这事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生了娃娃以后医院就不让住了,事实上如果再续上一周的话还需再添上几张毛爷爷才行。我三舅姥爷家的儿媳妇的外甥女这一大家子是地地道道地村里人,她爹一辈子都没走出这么个小村庄。听我爷说,这村子不大,人家也少,连鸡都跑去隔壁村生崽子去了,可她爹愣是一辈子没出去过这个庄。

那时候村里人少又穷,她爹就凑了个好茬口把她许配给了隔壁林子村一户卖猪肉的张姓人家了。这张姓人家的小伙子正好也够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再加上卖猪肉的人家比只种菜的寻常人家多了些收入,生活自然也阔绰些。

据说她俩刚见面的第二天就订了亲,一个星期就摆了酒席,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她俩已经住进了新房子。夫妻俩的小日子过的有模有样的,是方圆几十里内的模范夫妻。如果村里哪家的小两口吵架了,指定会提到她们俩,“你看看人家小两口过的,你再看看你!能比吗?”

不过说来也怪,这小两口住在一个房子里了大半年都迟迟要不来娃娃,按理说这新婚小两口结婚几个月就该有了,就她俩连下地种个棉花的功夫都得亲上个十次八次的嘴,怎么可能生不出娃娃?

村里晚上好不安宁,许多人都能听到一阵阵像狗被踩了尾巴“嗷嗷嗷”直叫的声音,那时候大家都懂,只是偷笑着没人说,心里可知道,“这刚结婚的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咱们不及当年了啊。”

到了晚上,村子里的小屁孩还会顺着这奇怪的声音追出去好远,最终在橘黄色的灯泡子照射下,看到拉着窗帘的屋子里有两个躺着的大妖怪不停的晃身子,在灯泡底下这两个躺着的黑色大妖怪忽大忽小,就像一个邪恶的战士胯下骑着一只马一样,好像要朝他们驶过来。这时候小屁孩们就一溜烟的跑掉了,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地上。

后来他们鼓足了勇气又喊了几个胆大的假小子来壮胆子,但无一例外,当他们瞧见这骑着马的战士要朝他们杀过来时,都像被追的小偷一样一溜烟地跑掉了——这黑乎乎的东西实在太恐怖了!

于是每天早上这里的棒棒糖都多得不得了,就好像这片土地都是糖做的。村里要下地的男人骑着二八自行车路过这里的时候,轮胎上总能黏上一圈棒棒糖,他们就会咬牙切齿的在这新婚夫妇家门口破口大骂一番,这个时候小两口只会呆呆的看着对方,然后一起给人点头哈腰说些什么道歉的话。

后来这种事还是时常发生,村委会就派了一个人来负责清扫这里,这人刚来清扫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柏油路旁怎么会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糖果。他就常去离这最近的小两口家询问状况,结果总是问不到什么,反而总是能喝上他们家上好的茶水,泡茶的小水壶上面还印着个大大的“囍”字。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混熟了,糖果的事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有天夜里柏油路上的糖果异常的多,黏糊糊的粘在路上清除起来十分费劲,这使得他的工作量一下子比平时翻了一倍,直到夜里九点才干完活。

他累的不行,干完了活就准备回家赶紧歇着去,上了岁数的人总没有年轻人精力旺盛。正要回家呢,这背后就传来了一阵阵咿呀咿呀的欢笑声来,一群小孩子吃着糖果朝着这里走来了,一些年龄小的孩子嚼不动糖果,用他那纤细的小白牙用力地啃上一口,圆不溜秋的糖果瞬间就四分五裂了,变成了碎片散落在这条路上。

老人看见这路上的糖果全是小孩丢的,咬着牙充满了力量似的朝他们走过去想去训斥他们一顿。这群小毛孩真不懂事,我每天这么费心费力地在这干活,你们还净给我添惹麻烦,真是活活气死个人!他走到那群孩子群前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可那群小孩完全不理睬他,就好像他不存在的一样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他们的目光全都盯在了柏油路前的房子里面,里面有个骑着马的邪恶战士比他这个扫大街的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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