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范闲并未同二娘与范若若一起回家，从长公主的宫殿出来后，他便选了个无人的地方出了宫。

与五竹商量了不久，他便赶在合适的时间回到府中，只是这一回去便看到王启年笑嘻嘻地等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你这是？”他快步走上去，一脸好奇盯着他，这人平时也没那么积极来找他啊？今天这一脸谄媚讨好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恭喜小范大人……哦不对，以后应该叫范大人了，恭喜范大人晋升太常寺协律！”

范闲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宫里被陛下封了个八品的官，于是摆摆手“这都不重要，你要是来就是为了庆贺我荣升，我可不会请你吃饭的”

王启年笑容收了收“小人知道范大人不会如此抠门的，所以小人来此还是有其他事情交代大人你的”他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封请柬，上面印着太常寺三个大字，并写了范协律亲启。

范闲看了看王启年，那人脸上并没有太多奇怪的神情，他这才收下请柬，心中感慨，这古代宫里的办事还真是效率。

他当着王启年的面拆开封条，里面除了一张盖了太常寺官印的赴任书，余下竟真是一张请柬，一张任命他去协助鸿胪寺卿与北齐使团谈判的请柬。直到此刻他恍然明白过来，什么不能被丞相之子颐指气使的理由都是假的，庆帝陛下这一招，真是把他诓的毫无防备，又能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他忽然一笑，陛下不愧是南庆的统治者，权谋一词，把握的分毫不差。

王启年见他神色复杂，出声提醒道“大人，北齐使团明日到达京都，谈判日期是明日下午，鸿胪寺卿交代过，要大人好好准备”

范闲深吸一口气，这赶鸭子上架呢？一天他能准备出来啥，跟敌国谈判不是小事，怎么搞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王启年又道“其实大人也不必紧张，寺卿大人说不准备也没关系，他到时候会再教你”

范闲更加无语，到时候还来得及吗？他转念一想，好像去谈判更是个进宫偷钥匙的好时机，于是挥挥手遣走了王启年，又转身去了来时的小巷。

宁致远自然也是早已得知范闲升官的消息，稍作考虑，便唤了阿三阿四准备上贺礼，决定亲自去给范闲道贺。

阿三没什么异议，倒是阿四话多，多嘴一句“少爷前些日子不是还与人家范少爷斗嘴不合呢吗，这些日子怎么了，昨日范少爷来寻你得知你与秦大人去吃火锅，那神情真的像一个要去捉奸的丈夫一样可怕，福伯都被吓了一跳呢”

阿三胳膊肘拐了拐阿四，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宁致远脸上却是玩味起来，这人做戏还做的挺全挺真的嘛！既然如此，那他自然也不能落后了，于是拍了拍阿四的肩膀，语重心长“阿四啊，这些日子少爷没有带你出去，所以你不知道，其实少爷与范家少爷早已和解啦，毕竟婚期都是陛下亲手敲定了，你觉得少爷要是不喜欢范闲，能让陛下定婚期吗？”

阿四嘀咕着“可之前范闲没来京都的时候你也没反对这门亲事啊？”

宁致远叹了口气，“阿四，今天在家练练脑子，明天我来验收你的智力提升了多少”他说完从阿四怀里抽走了礼盒，递给阿三，一手揽上顾风熹的肩膀，大摇大摆出了门。

留在原地的阿四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风中凌乱……

范闲刚结束与五竹会谈改变计划的议程回来，到了门口恰巧与宁致远一行撞面，那人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探索打量，一瞬间又是嬉皮笑脸地打趣他“范大人这是干嘛去了，如此忙碌？”

范闲也笑着回答“大人不敢当，宁大少爷这是做什么来了？”

宁致远惋惜地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昨日里还叫人家致远，今天又开始少爷少爷的叫了，可真是见外！”

范闲忍住一身鸡皮疙瘩，嫌弃道“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

宁致远眨眨眼“怎么，你不喜欢？”

范闲无奈叹气，冷笑道“看你这容貌，如此做作来与我表演，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怕是要把昨日的吃食都吐了干净！”

宁致远啧了一声，收敛神色，从阿三手里拿过礼盒递到他手里“呐，可不要说小爷小气，见不得你升官加职”

范闲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好似没什么重量，于是又看向宁致远“原来你也知道我升职的事情啦？”

宁致远高昂着脖子，脸都要怼着天上，骄傲地开口“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范闲没有理会他这孔雀开屏的样子，拿着盒子转头就要进府，也没打算请宁致远进门坐坐。

“哎，你就这样待客啊？”宁致远不满道。

范闲回头，不置可否“我想着家里的厨子手艺可能不合您大少爷的口味，所以就不请你做客了……”他忽然想到昨日的事情，又打住回头“不过既然宁少爷如此说了，作为东家我也不能轻薄了你，请你去卫一锅搓一顿怎么样？”

宁致远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笑道“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肯定不介意宰你一顿的”说罢，二人便抱着礼盒，携着顾风熹与阿三去了卫一锅处。

卫浮若觉得今日可真是开了眼，这二位昨日里还明争暗斗着，今日竟然一同到她面前，还说这一顿范闲请，啧啧，她心中不得不佩服，宁致远还是手段高明，演技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定能拿个奥斯卡！

今日好巧不巧那位贵人还没有到时间过来，宁致远二话不说要了雅间的座，末了一脸得意“这是天意安排，让你今天大放血！”

范闲摇了摇头，随着他去了雅间，菜刚点好不久，雅间之外又有了动静。

二人抬眼一看，正是那日日都会来此闲坐的二皇子。

李承泽笑着招呼两人“我今日来的不巧，不知道能否与二位拼个桌？”

范闲为难道“我们刚点好，这汤底与食材也不知道二皇子能否合心意？”

宁致远却是主动让了让位置，腾出空间“二皇子可是贵人，与我等一桌实在荣幸，不是吗？”

李承泽笑了笑，也不见外，坐在两人之间，对范闲说道“我一向不挑，你们吃的我一般也都会吃”

范闲笑了笑，也不再继续与之斡旋。

李承泽说道“恭喜范公子，升了太常寺协律，还能出使谈判，实在是莫大的荣光啊！只是来的匆忙，未曾想在此遇见你，未准备贺礼，下次一定奉上”他说着瞅了一眼范闲手边的盒子。

范闲与宁致远互相对了眼色，笑道“二皇子过奖了，我也是新官上任，还有些不知所措呢，至于这贺礼……二皇子今日与我同坐一桌便是礼了”

宁致远插话道“我看范大人挺乐在其中嘛”

范闲梗了一瞬，笑着反驳“那是自然，当官毕竟新鲜！”

食材渐渐上了桌，李承泽也不再多问，开始了今日的烫菜工作。

范闲见李承泽手法如此熟练，不禁想到好似之前这雅间的位置都是他的专座，于是好奇问到“二皇子你是每天都会来这里吗？”

李承泽不置可否。

范闲犹如发现了新大陆，又追问道“每天按时来，每天都点这些，不会……”觉得腻吗？而且火锅这个东西，天天吃大概会把胃给伤了吧？

李承泽默了一瞬，回答道“……我喜欢吃”

范闲撇撇嘴，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李承泽似乎看出他的表情，笑着说道“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范闲好奇地凑过去，只见李承泽抬起手，对着门指了指，说道“为她”

宁致远不动声色，只是手上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范闲看着门口，雅间大门正对着柜台，那紧闭的门外有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他心领神会，倒也不再追问，却没注意到站在宁致远身侧的顾风熹已是满脸煞白，神情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