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在心中告诫过自己不能去在意卫浮若,可是在外漂泊也有多年,越是想要放下却记得越发清晰。他本想着回来了或许就不会再遇到她,那个来去无踪的女子,本来就不应该被他束缚在生命里,可是这一回来,朝思暮想之人几乎日日出现在他眼前,使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想过要跟那位姑娘明白说个清楚,或许生在骨子里的自卑懦弱,他不敢去期盼那位耀眼的姑娘给她回应。可是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却突然指着那颗闪耀的星星,说他喜欢她……
宁致远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自家小大夫心中的想法,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默默无闻,也不是他跟卫浮若说,她就会因为可怜去和他在一起。宁致远放下筷子,笑着起身“抱歉,临时想起来有些事情没做,范闲,这顿饭你先欠着,下次一并还我!”
范闲朝他丢了个白眼,也没阻止他离开,就低头准备与李承泽继续吃下去。
宁致远唤了一声顾风熹,带他离开。
李承泽却是紧紧盯着顾风熹,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风熹努力眨了眨眼,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着头默默随着宁致远离开,只是李承泽似乎不愿遂他的意愿,平静开口“顾大夫当年在京都可算是风云人物,虽然在外云游已久,城中早不知顾大夫的名声,可本宫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范闲放下筷子,在三人的脸上来回探索,最后定格在宁致远漫不经心的神情上。他心中好奇,顾风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又如何对宁致远鞠躬尽瘁?
宁致远脸上漫不经心,心中却在衡量李承泽说这话的目的,他余光瞥了瞥身边的顾风熹,这样的事情若是出现一次,必然还会有很多次,这事情要他自己取面对,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也才能明白。
顾风熹双手紧握成拳,沉默了良久,言语恭敬“二皇子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是治病救人,算不得风云人物”
李承泽轻笑“顾大夫不必自谦,毕竟你对卫姑娘的心思本宫也看在眼里,若是你还如此自谦,拿什么来与我争呢?”
顾风熹猛然抬头,又见李承泽轻拢衣袖“怎么样,与本宫比一比,谁能赢如何?”
顾风熹似乎没料到李承泽会如此直白,他努力平稳住心思,最后深深吐出一口气,问道“二皇子要比什么?”
李承泽拍拍手,笑道“显而易见,比一比谁先让卫姑娘动心?”
此话一出,本着看热闹心思的范闲严肃起来,宁致远也默默收起刚才无所谓的表情,李承泽好像是认真的。
宁致远本要阻止,顾风熹却开了口“如此,我便与二皇子比一比”
宁致远本欲开口,最终又沉默,转而笑道“失陪了”
出了卫一锅,宁致远忍不住叹气。
顾风熹不服气“少爷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吗?”
宁致远摇了摇头,边走边说“少爷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只是风熹啊,卫姑娘的性子你应该知道”
“是,所以我才敢与二皇子一赌”
宁致远沉默,停下脚步看他脸上的神情,那样坚定不移,让他都为之动容,他叹了口气,也罢,或许应该让他知难而退。
以他对卫浮若的了解,那人表面上与他一样,跟谁都可以称兄道弟,言语讨好,可她心里是块冰,还是很难捂热的那种。他尚且对周围都存着戒备,更何况卫浮若本身就是与这世界不合的呢?只是这些,他都不能去告诉顾风熹,因为这是他与她之间的秘密。
范闲继续与李承泽在卫一锅坐着,卫浮若离开了一段时间,并不知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当然,她也不会在意。
范闲不经意开口“二皇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开饭店的老板娘呢?”
李承泽失笑“这种事情需要理由吗?就像你不也喜欢宁致远?”
被戳穿了心思的范闲脸上一滞,随即低头否认道“我与他只是媒妁之言”
李承泽摇摇头“我看不然,刚才他在这里的时候,你的眼神会不由自主看向他,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范闲反问“有那么明显吗?”
李承泽点点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喜欢坐在这里?”
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范闲忽然明白过来,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抢了你的专属座位”
李承泽笑道“无碍,今日是我来晚了”他又说道“不过你喜欢宁致远如此明显,他应当也早就知道了吧?”
知不知道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宁致远现在对他是模棱两可的,也不知道是喜欢他还是还在顾虑什么。
“有什么还是你范大人怕的?”李承泽笑道“敢在大街上不顾检察院的阻挠杀了程巨树,又千里追到京都外把司理理带回来,这京都怕是没有你范闲能的了吧?”
范闲扯扯嘴角“别这么说,我忌惮的还是很多的,就像明天的北齐使团谈判,我心里可真是没有一点底”
李承泽笑着鼓励“陛下看重你,说明你确实有能力”他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
“祝范大人成功!”他笑着说道,谢必安抬手关上了门扉。
范闲却收敛了笑容,心中第一次对李承泽有了怀疑。
酒足饭饱归家,在接受了府上一众人的吹捧之后,他才终于回到了卧房,抬头看了天花板上的机关,思考着明天该如何。
藏蓝的盒子扔在床边,他冥思苦想半晌,看向那个盒子,宁致远能送给他什么样的贺礼?他这么想着有些好奇,坐起身拿过盒子拆开。
并无特别,里面躺着的不过是一片雪白,看上去像是衣服,他拿出来展开,确实是一件衣服,一件雪白的对襟长衫,他铺开到床上,这才发现其中的内涵。
首先是布料,不知道是哪家的绸缎摸上去比他衣橱里最好的料子还要柔滑舒适,其次是款式,十分眼熟,像极了很早之前他借出去的那件,就连衣袂处绣的莲花都如出一辙,更有甚者,衣角的地方还绣了两条戏水的黑色鲤鱼,看着这件衣服他忽然想起之前借衣服的场景,当时不觉得哪里好笑,如今想来,处处有趣。盒子底部还附了一张字条,里面惯是宁致远那玩世不恭的语气:可别说少爷小气,不还你衣服,这套少爷花了大价钱和心思定做的,可比你那套珍贵多了!
他看着字条,却笑了起来。
范思辙进门就看见范闲抱着一件衣服傻笑,于是追问他的情况。磨了许久不见范闲搭理自己,于是酸到“不就是宁大少爷送的吗,有未婚夫了不起啊!”
范闲得意地瞥他一眼“你不服也让爹给你指个婚事啊?”
范思辙语塞,想起自己的正事,于是打断“我来说正事的,咱们的书局可以开张啦!”
范闲激动一瞬,又冷静下来“书局什么时候开张?”
“这自然是等你作主了”
他算了算时间,跟范思辙商量道“这样吧,明日我要去参加夜宴,这书局再缓几天如何?”
范思辙皱眉,本想说好不容易才凑齐东西的,又转念一想,那么长时间都等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于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咱们说好的,你四我六,不许反悔!”
范闲推搡他出门,口头应承着,把他打发出了门。
而后他又考虑起明日的行程,谈判之后庆帝会设宴款待北齐来的大文学家庄墨韩,这也是让他参加的原因之一,初来京都不久他就凭一首《登高》名扬京都,庆国自古以武治国,几乎不见多少文官,而北齐这位庄墨韩据说是名扬四海的大文学家,庆帝如此安排,意图不言而喻,而他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