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龙头哗哗地倾出水花，磕到的地方已变成青墨色了，她把伤处反复冲了几遍，对着太阳看，一小块像鸡尾酒一样分出了好几种层次，又像腐化的果冻，总有轻轻一戳就烂的错觉。

镜子里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扎着朴素的马尾辫。除去一双亮亮的眼睛，其他都轻描淡写地过分。像画师只在眼睛处缀了色，匆匆几笔了却其他器官一样。

她突然想明白上辈子林羽说过的话，她和骆远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手是迟早的事，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还留个全身而退。

她又掬起一把水，整张脸埋在手掌中，湿哒哒清凉地润上紧绷的神经。

骆远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呢?她猜想也许是寂寞了。虽然骆远寂寞地样子很难想象，但是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男人寂寞的时候，都是饥不择食的不是吗?

她噗嗤一声被自己脑中的想法逗笑，脸上地水珠洒进小酒窝里，又被她用纸巾擦去。

深吸一口气，她想：既然重活了一次，那就得努力地过好新生活。

……

林月踩着铃声进了教室门，化学老师就等着最后铃落一声，清了清嗓子。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上课！”

骆远嗖地带头站了起来，像一颗挺拔的小葱似地。

一屋子人摇头晃脑地站起来：“老~师~好~”

林月借着人群站立的空档红着脸快速往座位上跑。

化学老师急吼吼道：“同学们好同学们好，课本第四章啊，氧化……”

林月开始在桌洞里找化学书，她的书和卷纸总是混成一堆，叠得又高又乱，从头至尾面红耳赤地翻了个遍，又转过身去检查书包，也没有。

“看我的吧。”

桌上推过来半页书，骆远用胳膊肘压着另一半，眼眸低垂，长长地睫毛微微蝶动，轻声道。

林月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她也是这样经常丢三落四，到最后只好厚着脸皮和骆远共享一本书，时间长了，风言风语忽然从四方涌起，以林羽为首的一些女生开始对她冷嘲热讽，只是她上辈子精神太粗，一直没有发觉，而如今又不同了 。现在她在暗，他人在明，从暗处往外看，分外眼明，自然摸透了缘由，离他远远的才好……

况且她搭理了他，他再……再寂寞了怎么办?

她忙挤出一丝微笑：“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

又救星似地翻出一本英语习题，道：“我做这个就好。”

骆远淡漠地点了点头，把书抽了回去。忽又转过头紧紧盯住她问：“你生气了么？”

还不待她说什么，他就自顾自地转开眼，抿了抿嘴道：“对不起。”

整个过程风驰电掣，林月不明就里了小半天，才反应过来骆远在为她的手腕道歉。

她歪头看过去，想说没关系，是我先掐了你的时候。骆远已经正襟危坐，恢复到那个严谨、高冷地学霸形象了，除了他的耳朵微微泛红之外。

林月想，他的耳朵怎么总是红着？

不过这样的骆远却很新鲜。作为男神同桌的骆远是沉默地，骄矜地。而作为男朋友地骆远却是个擅于道歉的人，她性格温吞，二人相处的多数时间就算心里不满，也就默默忍了，但骆远总能摸透她的脾气，温柔地哄她，热乎乎地气息喷到她耳朵上，刺得耳边痒痒地，一直痒到心里去……

她连忙拍拍自己地脸，林月呀林月，你想到哪去了?

还好很快就下课了，前桌的李小栗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骆远看着李小栗咿咿呀呀地，像个小麻雀似的被林月提溜走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看地眉毛皱成了结。

教学楼外地夏日更烈，学生们只好都躲在背阴地楼道里乘凉，李小栗从校服篼里掏出一小把瓜子，背朝外咔咔磕，边磕边小声问道：“上节课怎么了，那么大动静，把我都给吓醒了。”

林月掰着手指头轻声道：“我，我掐他大腿了。”

李小栗说：“啥?”

林月脸又胀红了，声音稍涨：“我掐他大腿了！”

李小栗斜眼看她，说：“你掐他干嘛?”

林月低着头嗫嚅道：“我掐错了……”

“噗！”李小栗一口瓜子皮混着唾沫星子喷了出来。“真有你的！现在你可后悔死了吧。”

“毕竟掐了心爱的人的大腿哈~”她挤眉弄眼出一丝促狭的笑。

“啊?”林月迅速抬起头，讶异地看向李小栗。

李小栗得意地挑挑眉：“别装了，咱们班的女生有几个不喜欢骆远的啊？”

一根手指头怼上林月白净的额头。“你啊，一天天闷了吧唧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林月撇撇嘴说：“我不喜欢他。”

“呃……”李小栗的胳膊肘用力怼上林月的腰，瓜子洒了一地。

林月重重地点点头，强调：“是真的不喜欢。”

李小栗的表情突然尴尬。“别说了……”

林月道：“好，那你也不许随便说我喜欢谁谁谁这种话！”

话音方落，便听李小栗僵硬地笑道：“嗨，班长好啊……”

班长、不就是骆远吗?

林月的心砰砰地加速跳动，好像搭上了云霄飞车一样。还不待她回头看，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的骆远就已经走到二人旁边，点点头示意算做打招呼，又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放心吧，他肯定没听见！”李小栗长舒了一口气，拍拍林月的胳膊说道。

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