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随着拥挤的人潮挤进教室,骆远正沿着过道一本一本发数学作业,身姿挺拔,金黄色阳光透过午后的尘埃,洋洋洒洒了一身的碎屑,他就在洗旧窗帘地蓝色阴影与丁达尔效应之间来回穿梭,忽明忽暗。
“啧啧,你看人家张文文,多积极主动啊,你再看看你。”李小栗给了林月一个学着点儿的眼神。
张文文还是惯常的计俩,一招猛虎下山及时止住骆远发作业的征途,甜甜地喊着百战不殆地口号:“骆远同学,我想问你一道题。”实际赤裸裸地眼神直往骆远脸上飘啊飘的,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林月心里不免酸胀,转念一想,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皱着眉弱弱强调道:“我说过我不喜欢他了。”
李小栗吐舌:“好吧好吧,我以后都不再说了。”又噗嗤地一声笑了。
林月也笑了,她发现,就算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这个旧世界也不是很讨人厌的嘛。
然而随后的几天让她深深地意识到——她高兴早了。
记忆里校园时期的骆远十分高冷,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地气息。
偏生他又长得一副好皮囊,这种清冷气质便成为了一个加分项,一时之间招蜂引蝶。
要是说林月没动过心那是放屁,谁少女时不思春,再说了,活生生一个高颜值少男放你身边,天天一起上课一起下课,抬头不见低头见,搁谁谁不喜欢?
不过这种萌芽似的喜欢,在见过了无数飞蛾扑火地案例之后,就被林月自己暗暗掐掉了。她清楚的认识到:骆远这样的男神,是我辈可远观不可亵玩者也。
所以她上一辈子,就一直将骆远当做一尊供奉在邻座地俊美神像,每逢考试抱抱佛脚,生活美滋滋。
和男神坐同桌准则一:务必做到心若磐石,坚决杜绝对男神动一丝凡情。
这一辈子,她连佛脚都不敢抱了,只求能消消停停地过完高中生活,考上理想的大学。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佛脚越来越烫手了——这意味着,骆远好像发疯了……
又是一天早上,林月刚落坐,桌上甩过来一袋红枣豆奶,是她最爱的口味,刚要开心畅饮地时候,骆远在晨日中地剪影缓缓移了过来。
“我不想喝了,给你喝吧。”骆远如是说。
林月此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尴尬地小声说:“是你的豆奶啊,我差点喝掉……”边说边把豆奶推了回去。
谁料到骆远又把豆奶推了回来,耳朵突然有些泛红,声音已无比温柔:“你喜欢,给你喝吧。”
林月顿时觉得寒毛乍起,桌上地豆奶变得尤其刺目,饶是她再迟钝,也猜测出骆远的几分意思来了,连忙又将那袋奶往回推。
她刚将豆奶推到桌边,骆远却忽然抬起头,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寒气一般。熟悉地压迫感袭来,唬得林月一愣。
他嘴角微微勾起,耳朵还红着,语调已冷冰冰的了,笑面虎似地呜嗷一声吼:“给你的,你就喝。”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附骨入髓如影随形。
林月最害怕骆远生气,他不经常生气,一旦生起气来却十分可怕,现在想想,二人相处多半是林月在生气,初时还好,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发了一通无名火,骆远却一副习以为常地样子,总让她觉得无比羞愧……
骆远的脸一冷,林月就怕了。“啵”地一声吸管入袋,她反应过来时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又不是他的下人,干嘛那么害怕啊!丢死人了!
林月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豆奶,又看了看骆远——他也不学习,一根油性笔在手指间左左右右地翻腾,胳膊搭在椅背上,时不时用斜光扫过这边。
“我……真的不想喝。”她咬咬牙,决定拾回自己的尊严。她把豆奶塞给骆远,飞快地伏到桌面上作学习状,心里满满地惊恐,脑子飞快运算着分析骆远举动的前因后果……
那就是说,前几天放在桌上的豆奶,也是骆远给的喽???
坐在前桌地李子烨忽然侧着身子转过来。“学霸,问你道题被?”
“哎,豆奶你的啊?我喝了。”李子烨两眼放光,伸手去捞,被人一把将胳膊压在桌上。
骆远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问题可以,豆奶不行。”
林月更怂了。
李小栗被罚抄了两千字检讨,那天的瓜子皮被秃了脑袋地教导主任看到,一个班挨着一个班地逮着问,终于有知情人透露了李小栗地恶行,教导主任将她提到办公室好一顿骂。
“我妈都没骂过我,他竟然骂我。”李小栗目露凶光,狠狠地用笔戳着信纸本,多半是把信纸本当成主任的大秃头了。
“所以说,以后别再磕瓜子了。”林月轻声慢语道。
“你说他媳妇能受得了他那个秃头么?晚上都不用点灯了!”李小栗咬牙切齿道。
林月说:“那不是正好省电了么?”
李小栗:“……我祝他家交不起电费!”
又恶声道:“这事没完,他给我等着的!”
林月吓了一跳,握着李小栗地手真心实意地劝道:“你可别犯傻,学习最重要啊。”
李小栗阴测测地笑了。
“你瞧好吧。”
李小栗是个聪明人,但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林月一直觉得,如果李小栗能定下心学习,成绩恐怕不会比骆远差。
晚饭时她已经想好了对策,急匆匆扒了两口土豆片,神神秘秘地走了。
林月起身欲追,她摆了摆手,别跟上来。
林月只好又坐回去,慢腾腾吃完餐盘地米饭,端着两个人的垃圾丢掉,才往教学楼去。
身后嘻嘻哈哈地声音传过来,她回头,几个穿着同样校服地女生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原本宽大大地阔腿紧贴地裹在小腿上,袖子挽上半筒,粗黑粗黑地眉毛,是由劣质眉笔、或是眼线笔留下地痕迹,透着拔苗助长地成熟气息。
虽然还很年轻,却已经急着长大,所以比任何同龄人都尖锐。
林月暗自加紧了脚步。
这群人她不经常遇到,就算偶然照面也会退避三舍,这次也是。
她转了个方向,往操场上走。
日渐黄昏,操场四角比其他地方暗的更快,只能依稀辩出篮球场上男生挥洒热汗地身影。
林月绕了一圈,被围到角落里。面前地女生们平时虽然不学物理,却也知道圆是怎么画。
脸上狠狠挨了一下,林月被扇得侧过脸去。
“知道为什么打你么?”为首的女生笑着问,在这半径不到一米地圆圈里,她是实力最强的掠食者。
林月捂着脸,微微摇头。
女生哈地一声笑了。
“你说你装得挺纯的,实际上怎么这么骚呢?”
“啊?”
“说话啊?”
林月低着头,人格被侮辱地羞愤使她愤恨到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沉默被女生默认成一种对尊严的挑衅,于是她抬手又给了林月一巴掌。
“不说话是吧?”
“平时在骆远面前不是挺能说的么?”
“叮~咚~叮~咚”
是教学楼上的预备铃声,夜幕半垂、月色撩过校园的每一寸,操场上人群渐渐聚集,往同一出口走去。
这样一来,围成的小圈就非常显眼了,穿着校服地一张张青涩的脸匆匆擦过圈子边缘,讶异地盯着她们不放,嘴里嘀嘀咕咕地讨论不停。
女生们的脸由红转白,虚张声势地吼道:“都他妈看屁啊!”
然而这威胁就如隔靴搔痒一般,爱看热闹地人总是很多,不过一会儿,已经多到她们吼不过来了。
“要是不想再挨揍的话,离骆远远点儿 !”
她们很显然不想把事情搞大,提着林月的校服领子狠狠地威胁了一句,一伙子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