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谈恋爱吧

晚上八点，许尽欢准时进了傅谨言的直播间。

但是今天八点的主持却不是傅谨言，许尽欢有点摸不清头脑，发微信问：“你是生病了吗，怎么主持换人了？”

消息刚过去，傅谨言的电话就过来了：“姐姐，你忙完工作了？”

“差不多。”许尽欢的声音嗡嗡的，感冒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你生病了吗，怎么主持换人了？”

“今天搞活动，所以有专门的活动主持。”

“什么活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看谁收的礼物多，谁的礼物最多，就能以他的名字冠名整个直播间七天。”傅谨言在吃东西，吧唧吧唧的，许尽欢也不觉得吵，竟然还觉得有点可爱，“但是那个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一般就是两三千的收礼值，换成人民币也就是两三百块钱，我是全场最低的那一个。”

傅谨言声音越来越小，有点小心翼翼的，有点可怜兮兮的，又带了点试探。

许尽欢转了转脖子，听见脖子“咔擦咔擦”的响。做这行久了，也有一些职业病，肩颈劳损腰肌劳损都很严重。她大概听明白了傅谨言的意思，小男生还是希望能拿一次第一吧。许尽欢不说话，不表态，心里想着逗他玩会儿，等下才能有惊喜。

一共八个主播参加活动，傅谨言是第四顺位。

傅谨言带来的才艺是一个电台，她听他主持这几天，也了解一点他的习惯了。傅谨言读电台，喜欢用《需要人陪》做背景音乐。他选的是一篇写都市人生活不易的电台，许尽欢没记住电台内容，只记得他读到“抚平了我的焦虑”那一句的时候，许尽欢也感觉自己没那么焦虑了。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人生渺小的无助，种种不安，都在他的声音里消失了。

许尽欢早就想好了送什么，礼物商城里最贵的叫“不止心动”，价值五千二百块钱，许尽欢一送出去，象征第一名的帽子就到了傅谨言的头上，全屏幕都是“666”“言哥厉害啊”“言哥站起来了”……还有个礼物叫“飞跃梦幻岛”，价值两千八百八十八，许尽欢送之前打了一行字在公屏：傅谨言，我知道你过去很辛苦，但是从今以后你可以做你自己，姐姐永远保护你。

傅谨言因为不能再开麦，只在公屏上打了一个省略号。

许尽欢想，不对啊，不是应该得瑟又开心，撒娇说两句好听的话，比如“姐姐真好”之类的吗？怎么是一个省略号。许尽欢反击了一个问号，又加上一句：“我七千多块钱，就为了买你一个省略号吗？”

傅谨言没有在公屏回复，发了微信来：“不用刷这么多的，我其实过个任务就很满足了，不拿倒数第一就很满足了。”

许尽欢一边写稿子一边发语音条：“哟哟哟，客气起来了，那你还我。”

过了十来分钟，傅谨言才说话：“你感冒还没好些吗，你能不能给我个地址？”

“不能。”她不想让他知道，原来他们离的这么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又过了十来分钟，傅谨言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学校的夜景。路灯下一片雪白，不少人还在打雪仗，还有些小情侣牵着手在散步，傅谨言说：“姐姐你看，好看吗？”

许尽欢稍微开了点窗户，打了个喷嚏，“这么冷，你赶紧回去。”

那一晚，傅谨言一战成名，许尽欢也一战成名。所有人都知道傅谨言有了一个很厉害的姐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主播了，在平台，在工会，傅谨言也能排上号了。

许尽欢每天都去，每天都送，商城里的礼物送了个遍，就开始想办法送商城里买不到的礼物。傅谨言想看的不想看的，看过的没看过的，许尽欢都送。送礼值一高，平台其他的主播也开始私信许尽欢想挖墙脚，傅谨言着急，一条接着一条地发微信：“许尽欢你把你私信给我关掉，不准看别人的私信！”

他慢慢的不叫姐姐了，也没原来那么客气了，开始大大咧咧地叫她全名。跨年夜他们戴着耳机打着电话各忙各的，忙了一晚上。许尽欢第二天要回老家，直到十一点四十多才收拾完东西，傅谨言哼哼唧唧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老家都没有信号，总待在老家干啥？”

“你老家才没信号，有的，是没有Wi-Fi，要是联系不上我，就给我交话费，我肯定是停机了。”许尽欢一身汗，想去洗澡，又不想挂电话。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跟你打电话。”他一定把头蒙在被子里，说话声音模模糊糊，有些听不清。

许尽欢“呸”了一声，“你想打电话，多的是人跟你打，也用不上我，也不一定是我。”

“我不嘛，我就想跟你。”他有点委屈，“许尽欢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想要你刷礼物，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图你那点礼物？”

“没有没有。”他一软下来，她就温柔的不行，“我的意思是，傅谨言讨人喜欢，又不是除了我就没有粉丝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傅谨言听上去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故意装傻，你明明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我可不懂。”许尽欢闭着眼睛，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窗外突然开始放烟花，她知道新年到了，“傅谨言，你看到烟花了没？”

“许尽欢！”

“傅谨言，我不谈没有结果的恋爱。”她想了想，“我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我今年24，你才19呢！”

“你嫌弃我小吗？”

“不嫌弃。”

“那你嫌弃我一无所有吗？”

“不嫌弃。”

“那我们好好谈一场恋爱，好不好？”

许尽欢犹豫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才慎重地回了一个“好”字。

傅谨言开心起来，“你来厅里，我送个礼物给你。”

许尽欢刚进直播间，就被抱上麦。她手快，赶紧把麦闭了，又想起上一次在麦上打呼噜的事，脸红一大片，尴尬又甜蜜。傅谨言送了一个“永恒的爱”，两百块钱，不贵，但是特效特别好看。傅谨言的语音条在特效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发来了：“你看，现在你的榜一是我了，我们的头像旁边有一个小头像，都是彼此了。”

许尽欢盯着自己头像旁边傅谨言的小头像看了又看，咧着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她忽然觉得，这场恋爱来的真好，这个人来的真好，一切都是刚刚好。

许尽欢是在傅谨言的声音里入眠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八点半。电话还没断，傅谨言听到她醒了，迷迷糊糊地嘟囔：“姐姐，你回家路上要小心，到家一定要告诉我，不能失联啊，失联打死你。”

她知道他没睡醒，柔柔地应着：“好，那我先挂了，路上太吵，怕影响你。”

“不要，不许挂。什么时候信号自己断了再挂，你不许挂。”

手机发烫，许尽欢皱着眉头直接丢进包里，拖着行李箱就下楼去打车。

地面已经干了，但是吹很大的风。她缩进大衣里，整张脸冻得通红。她哈了两口气，搓了搓手，直报怨车太少了。傅谨言跟她聊了两句，又沉沉睡去。许尽欢听到他呼吸均匀，知道他睡着了，也不再说话。上了高铁，车进了出城的第一个隧道，信号才断掉。

一路上信号差，没说上几句话。有信号的时候，许尽欢就看着一条条微信弹出来，傅谨言在跟室友逛街，室友都带着女朋友，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傅谨言最近挣了些钱，给自己买了两件衣服，还给许尽欢买了一条脚链。他分享的种种，许尽欢都看了。

直到下午三点，许尽欢才结束一路的奔波，到了家。

丢下行李箱就钻进被子里想暖和一会儿，妈妈已经烧好了洗脚水，让她去泡个脚。她就着火坑坐着，拿着手机又开始玩起来。

“欢欢啊，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许尽欢头也不抬。

“你姨妈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啊，说是跟你在一个城市工作，很不错的一个男孩子啊。”妈妈切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武林高手。

“别别别，快放过我吧，我才24呢，又不是34，妈你们急什么？”

她怕妈妈唠叨个没完，脚也没泡好，匆匆擦干，赶紧溜进了卧室。

傅谨言的电话跟了来，她盖好被子，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有些舒适又惬意的感觉，“傅谨言，我家后院有一个竹林，你听，现在风很大，能听见竹子的声音吗？”

傅谨言在回宿舍的路上，电话里也是呼呼的风声，“听到啦听到啦，你现在躺下了没，别感冒啊，一感冒又没精打采的。”

傅谨言着急回宿舍，他怕她睡不着得听电台，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丢下手里的袋子脱了鞋就爬上床。许尽欢却已经睡过去了，轻微的鼾声传过来，傅谨言知道她这一路肯定很累了。

他不舍得挂电话，到了主持档，许尽欢还没醒。他听见那头她妈妈走进来叫她吃饭，叫了两趟，许尽欢都不肯起床，妈妈的脚步声又走的远了。傅谨言拿出iPad和另一个备用机来，一个接声卡登平台，一个放伴奏。他放低声音，“欢迎来到傅谨言主持档，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点整，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将由我陪伴大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