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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预见深渊

浓烈辛辣的烟草气息如同粘稠的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冰冷的空气里,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氛围。佘鸿祯沉默的背影如同巨大的黑色礁石,矗立在惨白灯光下,缭绕的淡蓝色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陈溪行蜷缩在浴室门口冰冷的角落,身体因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只裹着肮脏纱布的手掌在剧痛和地砖寒意的双重刺激下,传来阵阵尖锐的抽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反复戳刺。他死死地盯着佘鸿祯沉默的背影,如同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囚,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那只被佘林岐捏得深紫肿胀的手腕,此刻也随着他身体的紧绷而传来钻心的钝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陈溪行彻底压垮时,佘鸿祯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转过身。缭绕的烟雾在他身前飘散,露出了那张依旧毫无表情的冷硬面孔。然而,那双深陷在眼窝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似乎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带着某种浑浊的阴影?像是冰冷的古井深处,被投入了一块沉重的、无法消解的巨石。

他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评估,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嫌恶?一种冰冷的、仿佛被某种不洁之物玷污后的极度排斥。这嫌恶并非针对陈溪行身上的伤痕或狼狈,而是更深层的、触及灵魂的否定。

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缓慢地、一寸寸地刮过陈溪行凌乱沾着冷汗的额发,惨白如纸的脸,通红的、布满惊惧血丝的眼睛,最后,死死定格在他紧抿的、带着干涸血丝的薄唇上。

陈溪行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最底层!一股比面对佘林岐施虐、比面对佘云峥否定时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那眼神里的冰冷嫌恶,如此赤裸,如此不加掩饰,如同在看一件沾满了污秽、令人作呕的垃圾!那不仅仅是对他“存在”的否定,更是对他整个“存在”本身的彻底厌弃!

佘鸿祯的嘴唇,那两片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只是被某种强烈的情绪所驱使。但他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吐出。只是那抹冰冷的嫌恶,如同烙印般更深地刻在了他的眼底。

他猛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再多看陈溪行一秒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这房间一眼,径直迈开脚步,沉稳而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步伐,走向门口。皮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带着决绝的排斥。

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落锁。那浓烈的烟草味和沉重的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和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陈溪行心头那被彻底厌弃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

……

几天后。午后。

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得刺眼,将修剪得如同绿色天鹅绒般的草坪照得一片明媚。然而,佘家主宅深处这间奢华却冰冷的小会客厅里,光线被厚重的深红色天鹅绒窗帘过滤得异常柔和,也异常沉郁。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红茶的醇厚香气,混合着昂贵的冷冽香氛。佘鸿祯坐在宽大的单人红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份摊开的财经报纸,姿态放松,目光专注地落在纸页上。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佘云峥坐在他对面稍远一些的位置,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膝上放着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无声而迅速地敲打着,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平静,只有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图表映在他眼底。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绝对的秩序和冰冷的高效感。

会客厅一角的波斯地毯上,铺着一块巨大的、价值不菲的手工羊毛地毯。此刻,陈溪行正以一种极其别扭、屈辱的姿势,半跪在那块地毯上。他身上穿着合体的、质地精良的浅灰色家居服,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脆弱和紧绷。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镶嵌着金边的白瓷茶盘。茶盘里,放着一只同样精致、薄如蝉翼的白瓷茶杯。佘林岐就坐在他正前方的沙发上,姿态闲适优雅,如同画报里走出的贵公子。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温润。他脸上带着那抹熟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柔和笑意,眼神温和地看着陈溪行,仿佛在看一个需要耐心教导的弟弟。

“溪行弟弟,” 佘林岐的声音清润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佘家的规矩,待人接物是基础。敬茶,是表达敬意和顺服最直接的方式。来,再试一次。手腕要稳,动作要缓,身体要躬,眼神要垂,茶汤七分满,不能多,不能少,更不能洒出一滴。”

他的话语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然而,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陈溪行紧绷的神经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重复这屈辱的动作了。每一次,佘林岐总能找到细微的“瑕疵”——手腕不够稳,动作不够缓,身体躬得不够低,眼神不够垂,茶汤多了半厘,少了半分……然后,便是那杯滚烫的茶水,毫不留情地泼洒在他手上、身上!

此刻,他那只裹着纱布的手依旧隐隐作痛,手腕处的深紫色指痕在浅灰色衣袖下若隐若现。他颤抖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再次拿起沉重的、散发着热气的白瓷茶壶。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瓷壁灼烧着他的指尖。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按照佘林岐那苛刻到极致的要求,缓缓倾斜壶身。

深琥珀色的茶汤,带着氤氲的热气,注入薄胎的白瓷茶杯。他的手腕因为紧张和之前的伤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茶汤在杯口边缘危险地晃动。

“哎呀,” 佘林岐轻轻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那温和的笑意却丝毫未变,“还是不稳呢。看来,溪行弟弟在南巷沾染的习性,真是根深蒂固啊。” 他微微歪着头,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瑕疵品,“这杯茶,又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只骨节分明、如同艺术品般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拂过陈溪行端着茶杯的手腕!

“啊!”

陈溪行痛呼一声,手腕处本就剧痛的旧伤被狠狠撞击!钻心的剧痛让他瞬间脱力!滚烫的茶水猛地倾泻而出!滚烫的液体大部分泼在了他那只裹着纱布、伤痕累累的手上!瞬间,剧烈的灼痛混合着伤口被撕裂的剧痛,如同岩浆般炸开!棕色的纱布瞬间被深色的茶汤浸透,紧紧贴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还有一部分滚烫的茶水溅在了他的前胸和脖颈上,烫得他皮肤一阵刺痛,瞬间泛起一片刺目的红痕!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猛地一缩,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毯上,那只被烫伤的手死死捂住胸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和后背的衣衫。

“啧啧啧……” 佘林岐看着陈溪行狼狈痛苦的模样,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意加深了,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戏谑和残忍的快意。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雪白的真丝手帕,姿态优雅地擦拭着自己那只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的指尖,声音依旧温和悦耳,却淬着剧毒:“真是……笨手笨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配做佘家的人?这地毯可是波斯的古董,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那刻薄的话语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陈溪行的心窝,比手上的烫伤更痛!他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身体因剧痛和屈辱而剧烈颤抖,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无助,死死瞪着佘林岐那张虚伪的笑脸!他想嘶吼,想扑上去撕碎他!然而,身体的剧痛和周围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主位上,一直沉默地看着报纸的佘鸿祯,极其轻微地翻过了一页。

纸张摩擦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会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佘鸿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仿佛对眼前发生的暴行和儿子的痛苦呻吟充耳不闻。他那张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对佘林岐暴行的制止,也没有对陈溪行痛苦的丝毫动容。那翻动报纸的动作,平静得如同拂去一片落叶,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酷的默许。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继续。

佘林岐脸上的笑意更加愉悦,带着一种得到纵容后的肆无忌惮。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里,目光如同玩弄猎物的猫,欣赏着陈溪行在地毯上痛苦蜷缩的狼狈模样。

而坐在另一边的佘云峥,敲击键盘的手指甚至没有丝毫停顿。镜片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彻底隔绝。他仿佛沉浸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数据世界里,对身边发生的凌虐和惨叫,视若无睹。

陈溪行蜷缩在冰冷奢华的地毯上,滚烫的茶水浸透纱布,灼烧着皮开肉绽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更浓重的血腥味,将那声几乎冲破喉咙的悲鸣死死咽了回去。通红的眼睛越过佘林岐那张淬毒的笑脸,死死望向主位上那个沉默如山、翻动着报纸的身影——他的生父!

那无声的默许,比佘林岐滚烫的茶水,更彻底地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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