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么?”
余溪行猛地一震,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瞬间止住了哽咽,抬起头。泪眼模糊中,视野里并没有那个穿着素白长袍的身影。机场大厅依旧人来人往,没有任何异样。
但那声音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看到他眼中那份纯粹的陌生了吗?余溪行。那是我给你的恩赐,也是你执着的代价。”
余溪行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徒劳地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源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神……”他无声地在心底嘶喊,带着惊惧和一丝被窥破的愤怒。
“嘘……”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轻易地压下了他所有翻腾的情绪,“你的眼泪,你的痛苦,你的执着……如此滚烫,如此纯粹。在这漫长的、充斥着遗忘与麻木的轮回里,像一颗灼目的星辰。” 神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细细品味他的痛苦,“如此美丽,如此……独一无二。”
余溪行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神的赞美,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但记住,”神的语调陡然转冷,如同冰河开裂,“这份执着,是因我的垂怜而生。它燃烧的每一分热度,都必须由我来界定!它存在的意义,只能由我来赋予!”
每一个字都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余溪行的心上,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神的意志,如同浩瀚无边的宇宙,冰冷而不可违抗。
“你跨越轮回,只为靠近他。这本身,就是一场我恩准的表演。表演的节奏、结局,只能由我来定夺。”神的语气里透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你的痛苦是我的收藏,你的执着是我的风景。别试图挣脱我的掌心,也别妄想……你的执着能真正属于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包括他。”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溃了余溪行所有的侥幸。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掌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比荆棘池的酷刑更甚。
“现在,收好你的眼泪。”神的命令不容置疑,“你的痛苦很美,但只能为我存在。让我看看,你的执着,在我的规则下,究竟能开出怎样惊艳的花。”
那声音消失了。
余溪行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廊柱,冷汗浸透了黑色的T恤。灵魂深处被烙下的印记滚烫灼人,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个无形的枷锁。神的目光从未离开,他的痛苦、挣扎、乃至每一丝微弱的希望,都只是神闲暇时观赏的戏剧。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的皮肤,在神的声音彻底消失的刹那,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无形的荆棘狠狠刺穿。他猛地低头扯开一点衣领。
在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印记——一个微小、精致、却透着无尽冷冽与束缚感的荆棘刺青。深色的线条盘绕纠缠,如同活物,仿佛随时会收紧,刺进更深的地方。那正是他在轮回之前,于神的注视下挣扎过的荆棘池的微缩烙印。
指尖触碰上去,一片冰凉。没有血,却比流血更疼。这是神留下的印记,是监控,是警告,更是所有权不容置疑的烙印。提醒着他,他的执着,他的痛苦,他的存在,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余溪行闭上眼,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机场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却再也无法触及他分毫。他仿佛被彻底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牢笼里,外面是流动的尘世,里面只有他,和他心口那枚冰冷的、属于神的荆棘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