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时候,科尔沁的来使入京,将吴克善的信交给太后,草原众亲王的请安折交给皇上,并且在京城驿站住下,时不时便去拜访议政王大臣。
太后看到了信,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她夹在兄长和儿子之间,心情也并不好。
她亲自到乾清宫见了固执的儿子,看他正在读奏折,便走到他身后,替他揉了揉肩膀。
她温声问道:“这是科尔沁送来的请安折吗?”
福临拧着眉头,应了一声。
太后也看了一眼,上面先是歌颂了皇太极和福临的功德,重申了满汉一家的情谊,而后便是吴克善之女进京代婚之事,她轻声念道:
“臣等听闻宫中大婚之礼未行,心中甚为忧虑。卓礼克图亲王之女,贤良淑德,我蒙古各部皆期盼其早日正位中宫,以固满蒙之好,安边疆之心。若此事久拖不决,恐塞外各部人心惶惶,生出不必要的忧虑。届时举行吉礼,蒙古愿送上良马千匹、牛羊万头贺陛下新婚。”
太后看福临半晌不说话,便说道:“吴克善亲王也给我写了信,问皇上是不是对科尔沁不满。皇上,你当真要弃天下和边疆的稳定不顾吗?你是皇帝,如今国库连官员的俸银都发不出,咱们都没有任性的资格了。”
福临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痛苦。做了皇帝又如何,亲政了又如何?这世上还有许多他无能为力、身不由己的事情。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可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而不是乐不乐意做。”
当天郑亲王也进宫了,对着任性的皇上,他说不出责备的话,只是看着福临连连叹气。“皇上,您当要以天下江山为重啊。”他们现在确实还得罪不起蒙古。
福临麻木地听着,不知道作何反应。
看到他这副闷不吭声、懦弱无能的样子,郑亲王恨铁不成钢,恼怒地丢下一句:“你是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漠北蒙古,还需要人对付。”他便起身甩袖走了。
最后只剩下福临自己待在乾清宫,环顾四周,只觉得寂寞无比。这个龙椅,是他的囚笼,没有人会关心一个犯人快不快乐,只要他乖乖呆着、活着就好了。
他慢慢走到大殿中放着的大清疆域图面前,躺在上面缩成了一团。他很想流泪,但又咽了回去。眼泪在他身体中奔流,化作了地图上的河水。
文鸳也听说了蒙古来使的事,倒不觉得意外,施施然地对着镜子梳头发,“看来该来的总会来。”
这也是从太妃那里要来的方子。每天用梳子通头至少一百次,头发就会又黑又多。
文鸳爱美成痴,自然奉如圭臬。
额娘早就给她说过了。博尔济吉特氏不可能不进宫。皇上能挡这么几个月,她还挺惊讶的呢。
不过就算那个蒙古格格进宫了,她也不怕。
谁还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了。谁还不是家世不凡,天之骄子了。
景泰怕她不高兴,一直逗她说话。文鸳倒也没有不高兴,没心没肺的,听着她说的笑话哈哈直笑,梳了头便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