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一个月后的午后，苏小月坐在医院病床旁，手里拿着水果刀漫无目的给奶奶削苹果。窗外的梧桐叶开始泛黄，秋风卷着落叶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突然，财经频道的早间新闻闯入视线，主播冷静而清晰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据悉，林氏集团因资金链断裂，多项投资项目失败，已正式被严氏企业收购，收购协议于昨日签署完成……”

“严氏企业” 四个字像一根细针，猛地扎进苏小月的心里。她僵在原地，猛的抬起头，看向病房的电视，手里的苹果皮被削断了。屏幕上出现严氏企业负责人的模糊剪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瞬间就明白了 —— 严婉的离开、自己安然无恙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偶然。原来严家有这样的实力，能将林风一家掀起的风浪，悄无声息地抹平。而她当初对严婉所做的所有事，像严家那么偏爱严婉的人，能让自己现在都那么安然无恙。 苏小月的心狠狠梗了一下，喉咙里泛起涩意。

她想起当时那年，严婉知道自己被林风带走害怕自己被欺负，找了很久；想起知道奶奶住院时，在无助的时候，是严婉一直陪在自己身旁；是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回忆如崩腾大海涌入脑中，苏小月无意识的握紧了刀柄，慢慢闭上了充满痛苦的双眼。饱汁的水果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像一滴没忍住的眼泪，在地板上晕染开。

那次社团聚会后，苏小月很快提交了退社申请。她再也没去过图书馆三楼，也刻意避开了曾经和严婉、路哲一起走过的梧桐道。接下来的日子，她像一个被按上固定程序的木偶，每天往返于医院、家和学校三点之间 —— 奶奶的病需要定期复查，她每次都会在下课后去看望奶奶再去兼职；课堂上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记笔记，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目光；偶尔在走廊里碰到路哲，她也会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擦肩而过，任由曾经熟悉的招呼声消散在风里。路哲眼底的失落她不是没看见，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用沉默筑起一道高墙。

日子就这样在沉默与忙碌中悄然流逝，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直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高中生涯才算正式画上句号。毕业典礼那天，苏小月穿着宽大的校服，站在人群的角落里，看着台上被表彰的同学，看着远处并肩说笑的路哲和其他同学，心里空落落的。她没有参加毕业聚餐，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校门。

毕业后的夏天格外漫长，苏小月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喘息的时间。她找了两份兼职，白天在奶茶店做收银，晚上去便利店理货，累得倒头就睡；空余时间就抱着厚厚的报考指南，在图书馆里一遍遍筛选学校，她想走得远一点，去一个没有梧桐、没有樱花，也没有严婉和路哲的地方，重新开始。只是偶尔在深夜收工回家的路上，看着路灯下自己孤单的影子，她还是会想起那年的夕阳，想起自己拉着严婉的手，笑着说 “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的模样，心脏就会传来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