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当天的后台像个装满沙丁鱼的罐头。
夏衍帮凌辰系好舞台服的腰带，指尖触到对方膝盖上的护具，硬邦邦的一块。“还疼吗？”他压低声音问，眼神扫过凌辰略显苍白的脸。
“没事。”凌辰活动了一下脚踝，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别担心，就一个舞台。”
昨晚陆泽宇突然找到总监，说凌辰那个高难度转体虽然精彩，但放在靠后的位置冲击力不够，提议调到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上做，“灯光一打，绝对能上热搜”。总监看了陆泽宇画的简易走位图，没多问就拍板同意了。
夏衍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升降台离地面有半米高，转体落地时稍有不慎就容易踩空。他拉着凌辰跟总监提过异议，可总监只丢下一句“陆泽宇经验丰富，听他的”，就不耐烦地走了。
“那孙子没安好心。”夏衍咬着牙，视线越过人群，落在正被助理围着补妆的陆泽宇身上。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还冲他举了举杯（里面是矿泉水），笑得一脸虚伪。
凌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指尖在护具上敲了敲：“正常发挥就行，别被他影响。”
广播里开始喊准备上场，十五个练习生排着队往候场通道走。夏衍走在凌辰后面，盯着他的背影，心里那股不安像潮水似的涨上来。他掏出手机，飞快地给王哥发了条消息：“哥，帮我盯着网上，有关于我的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王哥秒回：“放心，网剧那边刚发了你的定妆照预热，反响不错。”
夏衍松了口气，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就听见舞台上传来陆泽宇的声音。他正对着台下的公司高层和媒体鞠躬，笑得像朵向日葵：“接下来，请欣赏我们为‘极光计划’准备的考核曲——《破晓》！”
音乐骤起，灯光炸亮。
夏衍跟着人流冲上舞台，大脑瞬间被熟悉的节奏填满。他走位、摆臂、唱和声，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凌辰的方向。前半段很顺利，陆泽宇虽然还是有点跟不上，但没出大错，只是看凌辰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像饿狼盯着猎物。
快到转体环节了。
凌辰站到升降台上，灯光暗下来，只剩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夏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着他的方向微微点头，用口型说：“稳点。”
凌辰看见了，也点了点头。
鼓点落下，凌辰起跳、转体，动作干净利落，像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夏衍正要松口气，却看见升降台边缘似乎晃了一下——比平时高出了大约五厘米！
凌辰落地时显然也没想到，脚步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朝着舞台外侧倒下去。
“凌辰！”夏衍的声音劈了。
时间好像变慢了。他眼睁睁看着凌辰从半米高的舞台上摔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台阶边缘，发出一声闷响。台下传来一阵惊呼，音乐戛然而止。
夏衍什么也顾不上了，扒开挡路的队友就往台下冲。凌辰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右手死死抓着膝盖，指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浅色的舞台服。
“别动！我送你去医院！”夏衍想把他扶起来，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凌辰甩开了。
“别停……”凌辰的声音抖得厉害，额头上全是冷汗，“考核还没结束……”
“结个屁！”夏衍第一次对他吼，眼眶红得吓人，“你的腿不要了？！”
陆泽宇也跟着跑下来，假惺惺地蹲下身：“怎么回事啊？升降台怎么回事？”他对着舞台监督吼，“不是调试好了吗？！”
舞台监督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按之前的参数调的，不知道怎么会……”
夏衍懒得看他们演戏，直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凌辰背起来。凌辰不算重，但此刻压在他背上，却重得像座山。他能感觉到对方因为疼痛而绷紧的身体，还有滴在他颈窝里的冷汗。
“撑住，马上到医院。”夏衍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心疼。
走出剧场时，阳光刺得人眼睛疼。夏衍拦了辆出租车，刚把凌辰塞进去，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王哥发来的截图——
夏衍轧戏# 的词条已经冲上了热搜榜尾。
点进去全是营销号的通稿，配着他那张网剧定妆照，标题一个比一个难听：“星途练习生夏衍考核期间私接外活，偶像失格！”“业内曝其为抢资源无视团队，拖累队友排练！”下面的评论已经有几百条，大多是陆泽宇粉丝在带节奏：“这种自私的人赶紧淘汰！”“心疼我家泽宇，被猪队友拖累了！”
夏衍的手气得发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凌辰靠在后座上，脸色惨白，却还是看清了屏幕上的字。他抓住夏衍的手腕，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别管……先去医院。”
“怎么能不管？”夏衍咬着牙，“这明显是陆泽宇搞的鬼！他算准了这个时间点发通稿，就是想一石二鸟，既废了你，又毁了我！”
司机被他们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里怯生生地问：“师傅，还去医院吗？”
“去！”夏衍吼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给王哥回了条消息：“帮我查是谁发的通稿，钱不是问题。”然后把手机揣好，转头看着凌辰，“你放心，你的伤，还有我的黑料，我一定查清楚。”
凌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伸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脸：“别冲动。”
“我没冲动。”夏衍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以前我总觉得能忍就忍，可现在我才明白，对坏人客气，就是对自己残忍。”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凌辰是膝盖旧伤复发，加上这次撞击导致韧带撕裂，至少要休养一个月，“绝对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了”。
夏衍拿着诊断书，站在病房门口，手脚冰凉。一个月，别说考核了，能不能保住练习生的身份都难说。
他掏出手机，王哥的消息进来了：“查到了，是陆泽宇团队买的水军，通稿是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的。还有，升降台的参数记录被删了，舞台监督说早上只有陆泽宇的助理碰过控制台。”
证据确凿。
夏衍捏紧手机，转身就往医院外走。
“你去哪？”凌辰在病房里喊他。
“讨个说法。”夏衍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直接回了公司，闯进总监办公室的时候，陆泽宇正在里面喝茶。看见夏衍进来，他还笑着打招呼：“回来了？凌辰怎么样了？”
“别装了。”夏衍把诊断书拍在桌子上，“升降台是你动的手脚，通稿是你发的，对吧？”
总监皱起眉：“夏衍你疯了？泽宇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疯了？”夏衍笑了，指着陆泽宇，“你问问他，早上是不是让助理去碰了控制台！你问问他，通稿是不是他团队买的！”
陆泽宇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夏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升降台出问题是意外，至于通稿，可能是你私自接活被公司知道了，有人想提醒你一下吧？”他摊摊手，“毕竟，练习生是不能轧戏的，这是规矩。”
“你！”夏衍气得想动手，被总监一把拉住。
“够了！”总监怒吼，“凌辰受伤是意外，你私自接活违反规定，还敢在这里闹事！我看你是不想待了！”
“我待不待无所谓。”夏衍甩开他的手，死死盯着总监，“但凌辰不能白受伤。要么查清楚升降台的事，还他清白；要么，我就把诊断书和陆泽宇改动作的事捅给媒体，大家鱼死网破！”
他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被公司雪藏，反正他已经拿到了网剧的角色，总有条路能走。但他不能让凌辰的努力和梦想，毁在这种阴沟里的算计上。
总监显然没料到他这么硬气，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陆泽宇的眼神也沉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冰。
就在这时，夏衍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心里一紧，赶紧接起来。
“是夏衍先生吗？”护士的声音很着急，“凌辰先生突然疼得晕过去了，你赶紧回来一趟！”
夏衍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
他看都没看那两个人一眼，转身就往外跑。走廊里的灯光晃得他眼睛发花，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凌辰不能有事。
至于那些算计和阴谋，他暂时顾不上了。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医院，守着他唯一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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