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首站的剧场后台，比三个月前的考核现场还要挤。
夏衍帮凌辰把护膝缠得更紧些，指尖触到绷带下微微凸起的骨骼，心里跟着一紧。“真不跟医生再确认一下？”他抬头，正好对上凌辰看过来的眼神，对方眼里的红血丝比彩排时更重了。
“确认过了。”凌辰按住他的手，声音有点哑，“说只要不做跳跃动作，站着唱完全没问题。”
舞台总监在外面喊最后一次联排，夏衍没再坚持，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马上说，别硬撑。”
凌辰点头，目光越过他，落在角落里的赵磊身上。
这几天赵磊像变了个人，排练时总是走神，走位错了三次，连最简单的和声都能跑调。刚才舞蹈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乐谱摔在地上：“不想跳就滚蛋！别耽误整个团队的进度！”
赵磊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
联排的音乐响起，夏衍强压着担心站上自己的位置。灯光扫过舞台，他看见赵磊站在最边上，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
唱到一半，赵磊突然停了，手里的麦克风“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全场瞬间安静。
“我跳不了了。”他声音发颤，头埋得很低，“我退出。”
说完，他转身就往后台跑，肩膀撞在侧幕条上，发出一声闷响。
夏衍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凌辰紧随其后。
后台的消防通道里，赵磊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得浑身发抖。
“你傻啊！”夏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就因为老师骂你两句？还是因为家里那点事？”
他昨天偷偷打听到，赵磊爸爸做生意赔了钱，家里欠了一大笔债，他想退团去打工还债。
赵磊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跳不好……我只会拖后腿……我留在这，你们的资源都要分我一份，我不配……”
“狗屁！”夏衍吼了他一句，声音却有点哽咽，“我们是一个团的，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钱的问题我们想办法，跳不好我们陪你练，你说退出就退出？把我们当什么了？”
凌辰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倒在地上，又拿出手机转了笔钱到赵磊微信里。
“这是我和夏衍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不够的话，我们去跟公司谈，把巡演的分成提前预支给你。但退出这事，想都别想。”
赵磊看着地上的钱和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眼泪掉得更凶了：“可是……我真的跳不好……”
“谁天生就跳得好？”凌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麦克风，递给他，“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连顺拐都改不过来，是夏衍每天陪着我练到凌晨。你比那时候的我强多了。”
夏衍也蹲下来，拍了拍赵磊的背：“再说了，你忘了我们在地下室怎么说的？要一起站在最大的舞台上。现在舞台就在眼前，你想当逃兵？”
赵磊咬着嘴唇，没说话，眼泪却慢慢止住了。
“最后三天，我们陪你加练。”夏衍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排练室拽，“要是还跳不好，我替你挨老师的骂。”
凌辰跟在后面，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扶着墙壁缓了缓。刚才追赵磊的时候走得急，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像有根针在扎。
夏衍回头时正好看见，心里一揪：“你怎么样？”
“没事。”凌辰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吧，联排还没结束。”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夏衍看见他扶过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手印——是他刚才没站稳时按上去的。
接下来的三天，剧场后台的灯几乎彻夜不关。
夏衍和凌辰把赵磊的part拆成一小段一小段，一句一句地扣动作、抠唱腔。夏衍负责带他练走位和表情管理，凌辰则盯着他的音准和节奏。另外两个成员也没闲着，主动分担了赵磊的部分舞蹈动作，尽量让他在舞台上能更轻松些。
凌辰的膝盖越来越不对劲。有时候练着练着，他会突然停下来，背过身去揉膝盖，额头上冒冷汗。夏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几次想让他休息，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巡演前一天，医生来给凌辰做检查，看着片子皱了半天眉：“韧带撕裂有加重的迹象，我说了让你别练，你怎么不听？再这样下去，别说跳舞，以后正常走路都受影响！”
“首演必须上。”凌辰的语气很坚定，“就这一次，之后我一定静养。”
“你疯了？”医生急了，“一次就能让你彻底废了！”
“医生，”夏衍突然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撑过这一场？哪怕之后休养半年都行。”
医生看了看夏衍，又看了看凌辰，叹了口气：“有是有，但得用最强效的镇痛针，副作用很大，而且可能会掩盖伤势，让你感觉不到疼，反而更容易受伤。”
“那就用。”凌辰毫不犹豫。
夏衍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知道，凌辰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赵磊，为了这个刚有点起色的团队。这场首演对他们太重要了，不能出任何岔子。
首演当天，剧场外排起了长队，粉丝举着“极光”的灯牌，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后台里，五个人围在一起，手叠着手。
“紧张吗？”夏衍看着赵磊，对方的手还在抖。
“有点。”赵磊深吸一口气，“但我不怕了。”
凌辰最后检查了一遍护膝，把裤腿放下来，遮住里面厚厚的绷带。他刚打了镇痛针，膝盖暂时没那么疼了，但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像喝了酒。
“准备好了吗？”舞台总监在外面喊。
“准备好了！”五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音乐响起的瞬间，夏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看着身边的凌辰，对方虽然脸色有点白，但眼神亮得惊人；再看赵磊，动作虽然还有点生涩，但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力量。
唱到《破晓》的副歌部分，夏衍突然做了个没人排练过的动作——他朝着凌辰和赵磊的方向伸出手，凌辰和赵磊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了他。另外两个成员也赶紧加入，五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舞台中央形成一个圈。
台下的粉丝尖叫着哭了出来，荧光棒组成的星海跟着晃动，像在为他们鼓掌。
演出结束后，五个人站在谢幕的舞台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却谁也不想下台。
“我们做到了。”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眼里却闪着光。
夏衍刚想说话，就看见凌辰晃了一下，脸色白得像纸。他赶紧冲过去扶住他，才发现对方的裤腿已经被血浸透了——绷带里的伤口裂开了。
“凌辰！”夏衍的声音都变了。
“没事……”凌辰靠在他身上，呼吸有点困难，“演出成功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后台顿时一片混乱，工作人员赶紧叫救护车。夏衍抱着凌辰，感觉他的身体很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赵磊站在旁边，眼泪掉个不停：“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
“不关你的事。”夏衍打断他，声音沙哑，“他是自愿的。”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夏衍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凌辰，突然觉得，这场巡演的胜利，代价好像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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