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把崔晏雯带回辰纥王府后,独自待在书房里,不许别人打扰。
崔晏雯慌了,出嫁前大娘子嘱咐她不能招惹王爷,现在好了,王爷生气了。这才新婚第二天啊,就整出这种幺蛾子,让她以后可怎么办。
崔晏雯大着胆子去书房找季安。
书房门口的侍卫没有拦着崔晏雯,把她放进去了。
季安正在看书,他脸上还有着难掩的怒气。
崔晏雯突然跪下了,“臣妾错了,还请殿下原谅。”季安被她这么一跪,有点不知所措。
崔晏雯执意不起,季安扶不起她来,“快起来,夫人又没做什么。小姑娘家的怎么那么犟呢,我不怪你。”崔晏雯不听,“如果臣妾没有跟南涧县主起争执,殿下今日也不会生如此大的气。殿下也说了,韩家长子是殿下的得力干将,可殿下却为了臣妾得罪了韩将军的妹妹。”
季安气乐了,“跟我用敬语,还死活不起来,一会儿我可真生气了。”
崔晏雯只好站起来。
季安给她倒了杯茶水,看着崔晏雯的眼睛,“这事是我处理不周到,让夫人受委屈了。”崔晏雯心里感到一阵酸楚,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夫人果然还和从前一样,是个小哭包。”季安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不记得我了对吗?”季安见崔晏雯一脸迷茫的样子,无奈地笑笑。“也对,那时候夫人才刚三岁。”崔晏雯对于小时候见过季安这件事没一点儿印象,只有季安还记得。
季安拍拍她的头,“夫人不记得,那我就不说了。你嫁过来之前,我专门命人在花园里建了个秋千,感觉夫人应该会喜欢这些玩意儿。”崔晏雯认真地问道:“殿下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即便我们幼时见过,也大可不必如此。”
季安沉默了一会儿,“祺贵嫔严氏是我的生母,深得父皇宠爱,母凭子贵,我也给额娘争气,可我五岁时,父皇让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来抚养我,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实则是父皇有意压制严家的势力,额娘虽受宠,但严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随时都有谋权篡位的可能。父皇为了大墚,只能这么做。”
“这样也没有挡住父皇对我的赞许,皇后嫉妒额娘和我,因为父皇喜爱我的程度远远超过了皇后嫡出的八皇子。这样的情况,按照夫人的想法,皇后会怎么做呢?”
崔晏雯突然觉得季安很可怜,“自己的嫡皇子被贵嫔的儿子比下去,若我是皇后娘娘,肯定不会甘心的。那就会……暗地里欺负你。”
季安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此话不假,皇后娘娘日日都在想着除掉我的法子,后来发现父皇安排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盯得太紧了,只好放弃,改为凌辱。那简直是我这二十年来经历过的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不过还好,我三岁时父皇召崔公回京商议政事,也就是那个时候,崔府上下张灯结彩,庆祝崔家大娘子有喜。后来夫人四岁的时候,皇后有与崔家联姻的意愿,便让大娘子带了你入宫,夫人住在宫里的那段日子里,只要我见到了夫人,我就会感觉这一天受到的欺辱都不算什么。后来父皇有意让我出宫历练,我主动请缨到了边疆陪着崔公行兵作战,十五岁时崔公奉旨入宫辅佐父皇,我便跟着回来了。”
哪个姑娘面对帅哥表白能一点儿都不心动,更何况这个久经沙场的十三爷还是自己从少时喜欢到现在的人呢。
崔晏雯心疼地抱抱他,“如果我也是个男儿身,就可以跟着你和父亲一起保家卫国了,你们也不必这么辛苦。”季安偷偷笑了,没想到卖惨还挺好使。
“胡说什么啊,夫人是男儿身的话,你还如何当辰纥王妃。”
也是。
“殿下,宫里送来了上好的布匹和一些水果,内侍公公正在外面候着王爷。”颜悦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吓得崔晏雯连忙推开季安。
季安皱皱眉,“本王不是教过你,有事要先敲门吗?”颜悦明白自己破坏了王爷和王妃的独处时间,她低下头,“末将知罪,还请殿下责罚。”
季安起身带着崔晏雯往外走,“那就罚你做女红,绣一只兔子。”颜悦苦着脸领命。
崔晏雯好奇地问道:“为何要罚颜将军做女红啊?”
“颜悦是个急脾气,做事大胆直接,从不三思而后行,这样的陋习上了战场,会对作战方略产生一定影响,我罚她做女红,是为了磨磨她的性子。”
到了主厅,内侍公公早已等待在哪里,见季安和崔晏雯并排走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参加殿下、王妃。太后娘娘认为女儿家都爱美,送了几匹绢给王妃,并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季安看了看打开的箱子里,精美的绢布上撒满了枣、花生、桂圆、莲子。
他霎时明白了太后为何要让内侍公公来了。
内侍公公看着季安,意味深长地说:“想必殿下已经懂了,还请殿下不要让太后娘娘失望。”他两手一合,弯腰低头行过礼后,带着身后的几个小侍卫走了。
崔晏雯也看到了箱子里装的东西,她愕然,转而看向季安。季安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这是让咱们早生贵子呢。”
崔晏雯涨红了脸,“但殿下不是说太后先前不喜欢你吗,怎么还要早生贵子?按理来说,她会认为殿下的子嗣是会对皇上产生威胁的,尤其是殿下还有一支王军。”
季安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可能是八皇兄做的不够好吧,她想把坐在皇位上的人换掉。”
崔晏雯听到后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皇上是嫡皇子啊,太后娘娘可是皇上的生母。”季安佯装思考,“可能……”崔晏雯有点期待地他接下来的话,季安笑得很欠揍,“我也不知道。”
崔晏雯意识到自己被季安耍了。
恒润进来通报:“殿下,韩将军带着南涧县主来了,说是要给王妃赔罪。”季安牵起崔晏雯的手,坐在正主厅的椅子上,“让他进来吧。”
韩北渊匆匆地走进来,他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小妹不懂事,今日冒犯了王妃,末将已经教训过她了,她也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请王妃恕罪。”他的语气充满歉意,崔晏雯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韩北渊拽着韩南涧,让她也跪下来。
崔晏雯走上前,把韩北渊扶起来,“此事与将军无关,将军请起。”崔晏雯沉默了几秒,盯着韩南涧,道:“县主年幼无知,本宫可以理解。把殿下当作梦中情人,本宫也能理解,毕竟殿下英俊潇洒,铁骨铮铮,颇有男子气概,这天下没有几个姑娘不喜欢殿下。”
“但也请县主记住,梦中情人终究是梦中的。今日之事,本宫可以不与县主计较,一方面,县主是韩将军的妹妹,殿下很赏识将军,另一方面,县主在各家小姐面前丢尽了颜面,还被将军拉来道歉,县主心里也不舒服吧?”
韩南涧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她已经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面目,虽然她是在笑,可她的话里句句带刺,扎得人心疼。
“只要县主从今往后不再肖想殿下,本宫既往不咎,县主平日里觉得无趣的话,便可以来王府找本宫。”崔晏雯拿出一支镶着宝石的钗子,递给韩南涧。
韩南涧心里是不甘心的,可她已经意识到了,崔晏雯这人她斗不过,不论是家世还是谈吐,韩南涧比崔晏雯差了一大截。
也对,崔晏雯是世家千金,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这样的身份除了能在其他小姐面前显摆显摆,并不能比谁高一等。季安是辰纥王,先帝喜爱的十三皇子,更是老百姓口口称赞的大将军,说到底,自己还是不配了。而且韩南涧一进门就看到了一旁印着特殊标志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她也清楚是什么意思,就连皇室都希望这门亲事有好结果,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韩南涧挤出一个笑容,接过了崔晏雯手中银闪闪的钗子,“民女谢过王妃,王妃的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韩北渊舒了一口气,还好王妃原谅了韩南涧,要是王妃咬住这件事不放,殿下一生气,连他这个将军都不一定能做了。
季安过来,拍拍韩北渊的肩,示意他跟着自己。
走到后花园,季安停了下来,转身面向韩北渊。
“连南涧县主都知道勇敢追寻幸福,韩将军这个做哥哥的,就没有什么中意的女子吗?”季安开始关心属下的个人感情。
韩北渊一开始以为季安要惩罚他,听到这句话后,他有点局促不安,“殿下,连颜将军都没有心上人,末将不着急。”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季安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你关心颜将军干什么?莫非……”韩北渊力证自己的清白,“殿下误会了,颜将军只是和末将关系比较好而已,末将目前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季安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娶妻生子,他想一辈子驻守边疆,替皇上稳定江山。谁料宫里的一道圣旨打断了他这个念头,他将要迎娶的王妃竟然是幼时治愈了他的姑娘:崔晏雯。
“男人就应该先成家后立业,你看本王,没娶王妃之前,每天都忙忙碌碌的,闲暇时只能看书练武打发时间,现在本王有空时就可以想想王妃,心里有个牵挂,不是一件坏事。”季安的这些话全都是先帝在时曾和季安说过的。
韩北渊苦着脸,“末将是怕有一天战死沙场,家里的妻子没人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若是被人欺负,末将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啊。”
季安清楚韩北渊的顾虑,他们这些为了大墚征战四方的人无时无刻都需要做着战斗的准备,一旦敌国来犯,首先就是他们挺身而出,保护百姓。战场上刀光剑影,连牺牲都是一瞬间的事。战死后留下父母妻子哭天抢地,这是所有将士不愿看到的一幕。
“别想这么多,再说了,一个将军死在战场上,这是极大的荣誉,当然全身而退更好。这比那些戴罪之人强多了,对吧。再说了,真的战死沙场,还有辰纥王府给你善后,收留你的家人。”
韩北渊看着平静的湖水,“末将怎能和殿下相提并论?殿下是拥有皇族血脉的人,是我大墚的十三王爷。末将说句不该说的,就算殿下战死沙场,宫里也会派人来收殿下的尸骨。而末将只是小小的将军,牺牲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堆在战场上,要么被抬回来草草下葬。”
“原来韩家的人都这么敢说。”
季安没有生气,“本王当初收你进王军做将军不仅仅因为你有文韬武略,更看中你不肯向现实妥协的这股劲,而你现在这么轻易就向困难低头,是本王看错了你。”韩北渊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说几句。
“殿下,不好了,邯城被敌军围攻了!”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季安沉着冷静,让颜悦去集合王军,通知王府上下所有士兵,向邯城出发。
他迅速穿好战甲,拿下架上的宝剑。季安犹豫了一下,他怕崔晏雯担心,选择瞒着她,带着率先集合好的人马冲向邯城。
崔晏雯和韩南涧担心季安会和韩北渊打起来,出门去找,却发现王府上下没有几个人了。崔晏雯抓住一个往外跑的小兵,问他怎么了,小兵很着急,“回王妃,邯城被围了,殿下已经集合王军去救城了。”小兵说完就跑了出去,跟在大部队的后面。
韩南涧扶着发抖的崔晏雯往房间里走,“姐姐别担心,王军百战百胜,殿下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