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雪

京城的冬天几乎日日都是大雪。

王府院中的树木屋檐都覆了一层厚雪，举目望去，银装素裹，飞云压絮，四下里都白茫茫的。兰礼坐在屋里望着窗外发呆，听到一群人在院子里嬉笑打闹。屋内炉子暖融融的，可他的心里却冷冰冰的。

忽然，“笃笃”两声叩门声响起，兰礼道：“请进。”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见了兰礼，便笑道：“阿兰哥哥，出来玩打雪仗啊！”兰礼向颜儿微微一笑，刚要起身，腰部便酸痛无比，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颜儿立马过来扶他，见他这般状况，心中也明白了一二，对他道：“主子就爱折腾人，阿兰哥哥你休息一两天，明儿便没事了……可以走吗？”兰礼强忍着酸痛点了点头，心里微感疑惑：我平日里休息三天也不见得好啊……

披上斗篷出了屋门，众人都向他打了招呼，兰礼实在身体不适，便在院中扶着那株桃树看他们玩。

颜儿绛衫红裳，在白雪中跑来跑去，煞是抢眼，众人之中也数他最调皮欢脱。之瑶总是把雪球打在子箫身上，他怕打疼了他，每个雪球都只轻轻一捏，有时还没碰到子箫的衣服便散了。其实之瑶内功不深，他扔出的小小雪球又怎会打疼子箫这等武功高强之人呢。少年人的烦忧很快便能过去，春日里的那场难过被之瑶压在了心里，似是忘记了，又似是不愿再提起。荀衣一个人在一旁堆雪人，时不时还击两下砸过来的雪球，雪人差不多已堆好，他左足一点，跃上小亭，轻飘飘地在亭角上一立，紫袍在风中微微摆动，果然丰神隽美，飘逸若仙。兰礼看到喝了声彩，欣羡道：“你轻功真好！”荀衣向他浅浅一笑，转头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飞身到桃树上，折了两枝树枝，作这雪人的手臂，又寻了些松果竹叶，便是鼻子眼睛了，堆好后，荀衣拍了拍雪人圆圆的脑袋，对颜儿笑道：“颜儿，快看我堆的雪人，白白胖胖的像不像你？”颜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众人都笑了。

这些人年纪尚小，在深宅大院中相聚，嬉笑打闹，正如女孩儿闺中姐妹一般。

突然，颜儿向兰礼砸来两个雪球，兰礼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脖子雪，这如何能忍？他捱着身上疼痛也要团两三个雪球朝颜儿砸去，颜儿“呀！”地一声笑着躲过去，跑得倒比兔子还快。兰礼身上的痛楚可不同于他们，真痛自然比“假痛”厉害，他没走两步便支持不住，一手撑地蹲了下来。颜儿过来搀他，兰礼赌气地甩了甩袖子，却也只能重新扶树站好。颜儿低头偷偷瞄他，见他并无甚怒意，便笑嘻嘻地作了个揖，又跑去玩了。

大家玩至黄昏方散。之瑶走到屋前，看到门外的梅花竟然落了，随风旋舞，飘飘转转。之瑶心尖一颤，又想起伤心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