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瑶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片红梅,捧在手心,静静看着,心想:前几日我眼看着它绽放,今日又眼看着它凋落,花开花谢不过短短数日罢了……花儿是世上最美丽芳香的事物,老天爷也得让它凋谢,看来世间万物皆会老死,再美的也不行,花犹如此,人岂不若?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之瑶走进屋子,拿出颜儿送来的桃花酿,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直到喝得再无一滴酒,他便双腮酡红地开始在纸上写字,写来写去都只有一句,写了半天,又伏案大哭,哭着哭便睡着了。
睡至半夜,他身体难受,醒来去屋外透气。
正在檐下走着,忽然看到有一飞贼越墙而入,那飞贼身穿夜行衣,轻身功夫甚好,若不是之瑶耳音敏锐,决计发现不了。之瑶一惊,偷偷跟了上去。谁知这飞贼竟不盗室内宝物,径直来到院中,更想不到院中地上盘腿坐着一人,正是子箫。
原来子箫每到严冬,便会夜夜到雪地里练功,其余日子都是清晨卯时趁天地灵气汇聚之时起床练功。只见那飞贼突然从他身后巨石蹿出,手持寒刃,用力向他背上刺去。之瑶大惊,一个箭步冲过来,狠命拉住那人右臂,大叫:“子箫哥哥快走!”已是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子箫早已听到背后有人,正待躲开再反击他一掌,便听到之瑶冲出来大喊。那飞贼举掌便朝之瑶颈上砍去,之瑶仍是死死拽着他右臂,也不伸手招架。千均一发之际,子箫目光一凛,出掌极快,向飞贼胸前拍去,一招夺了他匕首。那人口喷鲜血,向后飞出,险些把之瑶也带出去,还好子箫及时拉住了他。飞贼眼露凶光,恨恨说道:“合欢派余孽,该死!我在墙上,看了你三晚,本想……本想今晚便能,把你杀了……谁知……哼,技不如人,打死无怨!”说罢便吞金自尽。
之瑶惊魂未定,一下扑到子箫怀里,哭道:“子箫哥哥你吓死我了……”子箫微微一怔,伸了伸手臂,终究没有抱他。之瑶肩头微微耸动,过了一会儿从他怀里出来,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竟自晕了过去。原来他烈酒喝多了,刚才又受了极大惊吓,这才支持不住,向地上倒去。子箫连忙接住他,扶他回了房间。子箫刚把他扶进屋,他便支持不住地直往地上栽,子箫只好先抱他坐在案边。之瑶倚在他怀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眉间大有伤心之色,只是侧着头让人看不到。子箫看着之瑶,轻轻笑了一下,右手也搭上了他肩膀。忽然瞥见案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用朴拙的字迹写满了一句话:“紫箫吹断美人风。”子箫向来聪颖过人,稍一思索便猜到事情缘由:这是《笠翁对韵》上的一句话,“紫”与“子”同音,难怪之瑶那日非吵着要改名字,原来他也……子箫心中一动,又抱着之瑶坐在那里很久。
四更天时,之瑶又微感难受,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被子箫哥哥抱在怀里,心头一甜,立刻又把他抱紧了些。子箫支额浅眠,被怀中的动静弄醒,轻声问道:“怎么了,之瑶?”之瑶原本无事,此刻在他怀里,突然听他温声细语地一问,便忍不住一下子涌出了泪水,他把头埋在子箫颈窝,带着几分哭腔,委屈道:“子箫哥哥,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子箫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也是。我爱你。”
之瑶突然止了哭声,抬起头,抽抽搭搭地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子箫重新把他抱入怀中,道:“瑶儿心性温柔,品流详雅,我怎会不喜欢?我若不喜欢你,为何要替你答诗,帮你做课业,故意躲不开你的雪球,每天把书放在学堂的案上不收走,等你给我夹一张纸条呢?”
“子箫哥哥,你叫我……”之瑶微微抬头道。
“叫你'瑶儿',瑶儿不喜欢吗?”
“喜欢,呜嗯…我喜欢……”之瑶抱住他放声大哭,子箫只好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哄他。许久,之瑶才止住了哭,却仍是抽泣。他哭完便开始笑,面色微红,似朵桃花,满眼欢喜地看着子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