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叶槿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未褪的舞台光芒，有演出成功的兴奋，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她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跳加速的东西。

叶槿也看着她，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那光芒逐渐沉淀，变得专注而温柔。她握着林晚照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了一些。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成了背景音。

“叶槿！走了！去吃宵夜！”主唱在不远处大声喊道。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叶槿恍然回神，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哦，来了。”

她飞快地收拾好贝斯，背在身上，又看向林晚照，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明亮：“一起吗？”

林晚照摇了摇头：“不了，我该回宿舍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们去庆祝吧。”林晚照轻声说，“今天……你很棒。”

叶槿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那……明天见。”

“明天见。”

林晚照看着叶槿和乐队的同伴们吵吵嚷嚷地离开，背影消失在礼堂侧门的黑暗中。她独自站在原地，后台昏暗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手腕上，那被紧紧握过的触感依然清晰，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那低沉有力的贝斯节奏，以及叶槿在喧嚣中，低哑的那句——“我就一点也不紧张了”。

这个夜晚，喧闹又安静，明亮又昏暗，像一场盛大而朦胧的梦。而梦的中央，是那个站在舞台上发光的人，和她在昏暗后台里，那双专注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叶槿最终还是没能和乐队那群狐朋狗友去吃那顿喧嚣的宵夜。

她把贝斯塞给鼓手，胡乱找了个“累了，先回去”的借口，在一片意味不明的嘘声和口哨声中，转身就跑，朝着与林晚照宿舍楼相同的方向。

她跑得有些急，胸腔里鼓噪着，分不清是刚刚演出残留的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晚风吹在她汗湿的额发和脖颈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果然，在通往宿舍楼的那条栽满香樟树的小路上，她看到了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林晚照走得很慢，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想着心事，月光和路灯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叶槿放缓了脚步，悄悄跟了上去，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看着林晚照纤细的背影，看着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的马尾辫梢，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只是这样看着，刚才在后台那种抓心挠肝的、未尽的情绪就得到了些许安抚。

林晚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

四目相对。叶槿被抓了个正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理直气壮地咧开嘴笑了：“还是觉得，应该送你回来。”

林晚照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拒绝。月光下，她的眼眸显得格外清亮，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

“你饿不饿？”叶槿几步走到她身边，并肩而行，“我知道有个地方，这个点还开着，他家的馄饨特别好吃。”

林晚照迟疑了一下。宿舍关门的时间快到了。

“很快的！”叶槿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补充道，“吃完我跑着送你回来，保证不让你被记名。”

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小狗般的恳求，让人难以拒绝。

那家馄饨摊就在学校后门一条隐蔽的小巷深处，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几张矮小的折叠桌椅。这个时间，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学生。

老板是个沉默的中年人，熟练地下着馄饨。热气腾腾的两碗端上来，清亮的汤底，漂浮着紫菜和虾皮，圆滚滚的馄饨皮薄馅足，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