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嘛,漱冥。”裴宣明赶紧安抚。
“再等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他了。”裴宣明笑得像个老狐狸。
“切,不会是压根就没有新宗主,而是都是他自导自演,没准待会儿就说宗主是他自己了。”说话的是丹峰长老风逸,自他来到宗门后,明明是丹修,但却一直和裴宣明不对付。
“哎呦,风逸,不就是之前练功着急多问你要了点丹药嘛,你至于记到现在?”
“你那是一点?你的一点都快把我家底薅完了,你知道我炼一炉丹药要多久吗?还把我唯一一颗九转丹给拿走了,那可是.....”话说到一半,风逸突然卡了壳,裴宣明也安静了下来,大殿上的众人一起向殿门口看去。
天刚蒙蒙亮,符谨就醒了。
他披上一件靛青衣衫,自己系好衣带,又拢了两下头发,没挽髻。只随意用根布条绑在脑后往窗外一瞧,时间正好,估计人来的也差不多了,该去见见他们了。
慢慢走,不急。
山间的老梅树掉了一片花瓣,正落在他肩头,他随手拂下,捏在指尖转了转,又松开,任他飘到地上。
宗门大殿前的台阶一共三十六级,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第三十六步时,正好停在门槛前,与大殿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他跨过门槛,身影没在殿里初升的晨光中。
他抬头看了看大殿里的人:“人还不少嘛。”
众人还沉浸在符谨的长相里没反应过来:“.......”
之前已经震惊过的裴宣明抬起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回神了。”总算不是我一个人丢脸了。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纷纷看向裴宣明:“这人是谁?”
他们宗门里什么时候出了这号绝色之人,下一秒裴宣明的动作和话语又让他们震惊了一把:“裴宣明参见宗主。”他行了个弟子礼。
符谨点了点头。
裴宣明刚刚说什么?宗主?是我听错了吗?
“你说他是谁?不是我说,裴宣明,我以为你在信中说的换宗主是你自己要当呢,你这......别是真从哪里随手捞了个就回来跟我们说是宗主了。”这下不是风逸说的了,是另一个身着蓝衣,留着一把胡子的老人说的。
裴宣明嘿嘿一笑:“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见的宗主。”
符谨点了点头:“我叫萧昭。如果你们是要见逍遥仙宗的宗主,那就是我了。”
就在众峰主准备声讨裴宣明时,符谨突然偏头往山门外看了一眼。
“有人来了,来的还不少。”众人一愣,还没等出声,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道:“清风小儿,听好了!近年来你宗式微已久,早已不配待在宗门之列,识相的,就快交出你宗门的秘宝,我还可考虑留你们一命。”
声音未落,山门外的护山大阵已被一道青罡剑气劈的嗡嗡哀鸣,云霞被剑意撕开,百柄飞剑结阵而成,剑首高悬“青云”二字,白底清纹,宛如九天垂落的剑瀑。
殿内众人脸色齐变。
“青云门掌门——沈如晦”风逸攥紧了袖子,指间发白,“他亲自来了。”
裴宣明却扭头看向符谨,眼底闪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光:“宗主,您第一天上任,就有人送上门给您立威,这排面够大吧?”
符谨——或者说萧昭——没理会他的揶揄。他抬眸,目光穿过殿门、穿过三十六级台阶、穿过摇晃的护山光幕,落在那柄最大的飞剑之上。剑上立着个青衫负剑的男人,衣袖猎猎,眉目冷冽如霜雪。
萧昭忽然笑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诸位。”“本宗主今日第一次亮相,便借这几位道友的头颅,给大家当个见面礼,可好?”
既然已经决定将逍遥仙宗作为他在下界的第一个立足点了,那顺手解决一点麻烦也是应该的,况且可以借这次机会给其他宗门立个威,少一点不必要的麻烦。
.......
山门之外。
沈如晦御剑而立,青罡剑气在指尖吞吐,他本打算先声夺人,三句话逼出逍遥仙宗的新任宗主,再以“近年式微,不配为宗”之名,顺理成章将逍遥仙宗的地盘收入囊中。可那道嗓音——年轻,清冽,向春夜一盏冷酒——悠悠荡荡飘了出来:
“青云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本座新立宗规第一条:擅闯山门者,留剑不留人。”
沈如晦眯起眼。
隔着翻腾的青云剑阵,他看见大殿门槛处站了一个人。靛青衣衫,发带随风,明明未持兵刃,却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古剑,出鞘即杀人。
“你就是逍遥仙宗新任宗主?”沈如晦冷笑,“毛都没长齐,也配与本座说话?”
符谨抬手,指尖在虚空轻点。
嗡——
护山大阵的光幕骤然由青转金,裂开的缝隙自行愈合,且比先前更厚三分。一道道金色符纹在光幕上流淌,像活过来的上古篆文,压得青云剑阵嗡鸣不止。
“配不配,你说了不算。”符谨轻声道,“本座说了算。”
他一步踏出。没有御剑、没有腾云,就那么一步——
三十六级台阶在他脚下缩短成一寸,山门到剑阵之间的百丈虚空被一步跨过。再出现时,他已立在沈如晦对面,两人之间只隔一柄青罡剑的距离。
沈如晦瞳孔骤缩。
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过来的!
符谨垂眸,看向那柄青罡剑,温声问:“听说青云门以剑证道,一人一剑,可开天裂海。你手中这柄,可敢斩我?”
沈如晦冷笑:“你大可一试。”
“好。”
符谨伸手,指尖在剑脊上轻轻一弹。
铮——
青罡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自中端裂开一道细纹,裂纹瞬间蔓延至剑尖。下一息,剑气“噗”地溃散,化作漫天青萤,被山风一吹,散入晨光。
沈如晦脸色终于变了。
这柄“青罡”是他以本命剑骨温养百年的天器,剑在人在,剑碎——
符谨仿佛没看到他骤变的脸色,指尖再点。
啪!
青罡剑碎成齑粉,剑气所化的青萤盘旋着,最后竟凝成一朵小巧的梅花,轻轻落在符谨掌心。沈如晦猛地后退半步,掌心已凝出一道剑诀。
“你——”
符谨抬眼,眸色深不见底:
“第一条宗规已立。”
“第二条。”
“擅伤我宗弟子者,以牙还牙,以血偿血。”
他并指如剑,对着沈如晦轻轻一划。
没有剑气、没有灵光,只有一缕清风。
清风过处,沈如晦垂在身侧的左臂齐肩而断,切口平滑如镜,鲜血甚至没来得及喷溅。
青云剑阵死寂一片。
沈如晦愣了足足一瞬,才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剧痛后知后觉地炸开,他脸色扭曲,怒吼出声:
“布阵!青云万剑——”
“阵”字尚未出口,符谨已再次抬手。
啪。
一个响指。
剑阵下方,原本被青云剑意遮蔽的山林忽然亮起万点青光。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枚枚悬浮的符箓,每一枚符箓上都绘着同样的图案——
一朵绽开的梅花。
符谨轻声道:
“爆。”
轰——
万符齐爆,青光如昼。
青云剑阵被撕得粉碎,百柄飞剑如下饺子般坠入山林。沈如晦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砸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又被光幕弹回,滚落在地。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那人一步步走近。
靛青衣衫,发带微乱,肩头还沾着一片方才拂下的梅花瓣。
符谨在他面前站定,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回去告诉青云门其他人。”
“三日内,自断灵脉、交出百年所得,本座可留尔等一线生机。”
“否则——”
他指尖拈起那片花瓣,轻轻一吹。
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沈如晦脸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本座不介意让青云二字,从此沦为史书上的墨点。”
……
大殿内。
众人透过水镜看见这一幕,集体失声。
裴宣明“嘶”地抽了口凉气,小声嘀咕:“……我就说嘛,新宗主够排面。”
风逸默默掏出丹炉,开始往里头加灵药。
“你干嘛?”裴宣明问。风逸头也不抬:“炼一炉定魂丹,免得待会儿我吓晕过去,没人救。”
山门之外,晨光正好。符谨负手而立,脚下是被符阵炸出的巨大深坑,坑底青云门弟子横七竖八,哀嚎声此起彼伏。
他回头看向山门,微微一笑。
“诸位。”
“本宗主的第一份见面礼,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