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在线递交了报名表后，很接到了学校发来的入学资格考核通知邮件。

考核安排在周一到周五的上午9:00到12:00或者下午14:00到17:00。她选了周五下午的时间，提前跟学校请了假。

考核这天，苏慕骑车送阿桑去P大，一直送到考场门口。停好车才发现她绷着小脸，他知道她心里紧张，也不顾校园里人来人往，张开双臂便将她抱在怀里。

“别紧张，你没问题的。”说完在她额头轻吻一下，低头与她对视。

少年人眼里满含鼓励，阿桑心里一暖，闭上眼将脸埋入他怀里。

鼻尖闻到他身上那股蓬勃的、属于年轻男孩的气息，阿桑禁不住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

“我进去了，你回去看店吧。”

“好，你去吧。”苏慕看着她走近考场，自己却转身在考场前的小花园里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

三个小时的考核十分累人。前一个小时做了一张考查语言能力的试卷，休息十五分钟后进入机房做了一篇英翻中的口译测试。休息十分钟后紧接着做了一篇中翻英口译测试。

最后做了一张综合能力试卷，考察的内容很广，包括跨文化知识、社交礼仪等等。

出了考场，阿桑觉得自己就像离了水的鱼，口干舌燥，浑身没劲。

看到苏慕的时候，只想往他身上靠一靠。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完全顾不上考场门其他考生的目光，只紧紧依靠着他。

“累了？”苏慕拍拍她后背，“去吃饭吧？”

“嗯。”阿桑这才不舍地放开他。

四天后，阿桑接到了缴费通知，这就算是通过了考核。

两人叫上店里的员工一起吃了顿火锅。

阿桑这才知道苏慕考过了二笔。

“你怎么不早说？”她悄声埋怨道。

苏慕在桌下捏捏她手，笑着小声问，“有奖励吗？”

阿桑面上一红，抽出手招来服务员，又添了三扎玉米汁，招呼小姑娘们吃好喝好。

白洋不乐意了，“袁姐怎么不给我和我哥再点几瓶酒？”

“小白洋，你脸都红得跟小媳妇一样了，还是别喝了。”

阿桑这话一下戳到白洋心里。

大男孩伸手拍了拍自己脸颊。

“已经上脸了？”

“对～”女孩子们笑成一片。

“好吧。”白洋有点无奈，但还是放弃了继续喝的念头。他最讨厌自己喝酒上脸这毛病了，总觉得不够男人。

吃了饭，大家各自回了住处。

夜里苏慕酒劲上头，在床上闹了阿桑好久才踏实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心虚得有点不敢和她对视。

阿桑气恼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恨恨道，“以后不许耍酒疯！”

“嘶～”大男孩弯下腰，瘪着嘴告饶，“以后再不这样了。”

寒假第二天，阿桑开始了口译培训课。

一天下来才知道六小时的课有多累人。

但她不敢也不能松懈，虽然课上已经练得耳朵都隐隐发疼，但下了课回到住处还要逼着自己继续练习。

就像导师说的，口译没有捷径，只有熟能生巧。

首先要形成一套自己独有的速记符号系统，然后就是不断地练习，让耳朵更加灵敏地捕捉信息，脑子更快地处理信息，手中的笔也要迅速跟上。

苏慕新买了一把折叠椅。每当阿桑学习的时候，他就坐在边上看自己的专业书。

这二十天过得疲惫却充实。

大年三十这天，两个人在火车站分别，各自回了老家。

过了年阿桑就二十四岁了。老一辈喜欢按虚岁算，所以家里亲戚朋友都记着她是二十五岁。

每每家庭聚餐，长辈们总要关心一下小辈的人生大事，仿佛这是必备流程一般。

袁妈再次催促她趁年轻考个公务员，又拜托外甥给自家闺女介绍对象。

袁妈这么一说，齐天倒想起了一个人。

“三姨，您记得晓峰吗？”

“哪个晓峰？”袁妈一时没想起来。

“那您总记得吴天吧？”

袁妈点点头，“吴天我记得，你上初中那会儿总跟他一起玩。”

“晓峰是他表弟，对了，咱们市里那个文峰商场就他们家开的。”

“是他家的啊～”袁妈语气里有点艳羡，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提他做什么？”

“三姨，晓峰去年考研去了北京，您看，要不安排和阿桑见面吃个饭？”齐天心想晓峰家这家世应该配得上阿桑了。

袁妈却迟疑起来，“这，不太合适。”

“对，不合适。”袁爸语气坚定，“齐大非偶。”

“倒也不一定。”大姨插了进来，“像阿桑长得这么标致的姑娘在咱们这小地方可不多，况且我们阿桑性情多好啊，哪个婆婆不喜欢？”

阿桑低着头只默默吃饭，这种话题她不想参与。

说到自家闺女，袁妈自然是觉得好的。听自己大姐这么说，难免又有点心动。

“这个晓峰比我们阿桑小吧？”

“我记得应该差不多大。吴天说他是工作后才考的研。”齐天回道。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单着呢？”袁妈不顾袁爸的眼色，又问了一句。她一向觉得女孩子要高嫁，但以前倒也没打算让闺女嫁给条件高出自家那么多的家庭里。不过眼看着闺女都25岁了，心里难免着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就是见个面，成不成还另说。

“眼光高呗，我听吴天说，他想找个漂亮清纯的姑娘。”说到这里，齐天看了眼阿桑，“我看表妹挺合适的。”

袁爸实在听不下去了，沉着脸说，“不合适。”

袁妈虽然在家里总占上风，但在外面却会给足袁爸面子。见他这样，也就没再多说。

不过等吃过饭，袁妈还是悄悄拉着大外甥又聊了好一会儿。

晚上回到家，袁妈跟阿桑说已经定好了时间，让她去和晓峰见一面。

“我不去。”南方湿冷的空气冻得人骨节缝里都是寒意。阿桑一向怕冷，此刻坐在自己床上，身下铺着电热毯，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虽然低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定。

“为什么不去？你就只当认识个朋友。以后大家都在北京，还能有个照应。”

“爸爸说的对，齐大非偶。”

“多个朋友多条路懂不懂啊？你这孩子书白读了。已经约好了，你必须去。”

“妈～”阿桑不想背着苏慕去相亲，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母亲，只抬头看向母亲，眼里带着祈求。

袁妈一怔，转瞬神色狐疑起来。

“你是不是自己悄悄谈男朋友了？”

“我没有。”阿桑心里一慌，只顾否认，根本来不及调整面上表情。

知女莫若母。要是在电话里说这事，阿桑还能瞒得住袁妈。眼下面对面却是完全瞒不住的。

袁妈一看自家闺女的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袁，老袁你过来！”袁妈站起身顺了顺气，又重新坐下来。

这时袁爸披着外套走了进来，见母女俩一个坐在床上低着头，一个坐在靠墙的藤椅里，怀里抱着热水袋。

“怎么了？”袁爸站在自己妻子身旁。

“我就说不能让她在外地工作。当初你非劝我说那工作能落户，说帝都户口多值钱。有什么用？你闺女现在翅膀硬了，都不听话了。”

“到底怎么了？”袁爸看向阿桑。

“她长本事了，我们介绍的对象看不上，自己悄悄谈朋友了。”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闺女那么大了，谈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你不是希望她早点结婚的吗？”袁爸拍着袁妈后背替她顺气。

“是一回事吗？我现在说的是她现在不跟我们说实话了，更不听话了，你懂不懂？”袁妈火气更大了。

“闺女是成年人了，都能自己买房子了。谈朋友这事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她为什么瞒着我们？你想过吗？肯定是那男孩条件不行。”

袁爸看了眼阿桑，想了想，开口道，“闺女，你跟你妈说说那孩子怎么样，也好让你妈放心。”

阿桑犹豫片刻，斟酌着开口，“他很上进，也很聪明。”

袁妈想听的却不是这些，一开口便是直奔主题，“多大了？哪里人？做什么工作？在帝都有房子吗？”

阿桑抿着唇久久不出声。

“你看，我就说吧？肯定哪哪都不行。”袁妈瞪着袁爸。

“阿桑啊，是你妈想的这样吗？”

“爸～”阿桑抬眼望向袁爸，眼里蕴着湿意。她从来没有和母亲起过这样的冲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袁爸走过去坐到床沿上，慈爱地看着自己闺女。

“说说吧，爸爸相信你的眼光。”

“他，”阿桑下意识看了眼袁妈，又低下头小声说，“比我小两岁。”

“什么？！”袁妈从椅子里站起来，“那不是还没毕业？”

“嗯。”

“你的房产证呢？带回来了吗？”

阿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但还是如实说，“房产证还没下来。”

“那笔钱你是拿去买房子了吧？不会让人哄了去吧？”袁妈走上前盯着自己闺女脸上的神情。

“真买了，你要是不信，回头我把票据都拍照发给您。”

“行。”袁妈稍微松了口气，“你继续说。”

“哦。”阿桑想着挑能说的说，但思来想去，好像都不是母亲想听到的。

“你倒是说啊。”袁妈看她这样，更生气了。

“他真的很好的。虽然还在读书，可是已经能自力更生了。”

“一个学生能做什么啊？还不是做个家教发个传单？这算什么自力更生？还不是要家里供着才能上学？”袁妈这会儿心里认定这是个油嘴滑舌的毛头小子。

“不是的，他开了一个网店，会给别人远程装电脑软件。还卖教材，每学期开学都给大学城各高校配送教材。而且，还开了两家美甲店。他不花家里钱，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

袁爸袁妈一时都有点震惊，不过袁妈很快反应过来，“这孩子家庭条件很差吧？”

“我不知道。”阿桑摇头，“没问过。”

“他这么忙，哪有时间好好学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妈～他学习很好的，刚考过了人事部二级笔译。英语特别好，还给外国人做过导游。”

袁妈心想这孩子倒是个有本事的。这要是自己儿子，她做梦都能笑醒。但要说做自己女婿，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半天没开口的袁爸这时忍不住了。

“这孩子能力不错，男孩子就该这样，要敢闯能闯。就是，闺女啊，这样的人心思别说比同龄人深沉了，就算是跟你表哥他们比，恐怕心眼也要多得多。爸爸觉得，你们不合适。”

见袁爸总算说了点靠谱的话，袁妈忙点头应和，“你爸说得有道理，这孩子城府太深，不适合你。妈也不逼你去见那个晓峰了，咱就踏踏实实找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不用太有本事，稳重可靠最重要。”

阿桑不懂母亲所谓的稳重可靠到底是什么？苏慕哪里不稳重可靠了？

“妈，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不稳重可靠？”

“老袁你先回房间。”袁妈突然开始赶袁爸。

袁爸有些不解，可见袁妈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只好站起身。

“那你们，好好说话。闺女，别惹你妈生气，听到没？”袁爸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番。

“嗯。”阿桑却耷拉着脑袋。她不知道母亲要问她什么，居然连父亲都不能听。

见丈夫出了房间，袁妈起身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回椅子上。

“闺女，你们认识多久了？”

“也没多久。”阿桑垂眸捏着手指。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妈一看就知道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到底认识多久了？”

阿桑只好实话实说，“一年多吧。”

“你们，”袁妈顿了下，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发生关系了？”

“妈！”阿桑顿时面色通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母亲，可对上她严厉的目光时又止不住心虚地垂下眼眸。

猛然想到自己这反应肯定全让母亲看穿了，顿时浑身发冷，下意识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肩头。

袁妈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越发肯定那臭小子城府太深，自家闺女完全不是对手。

事情已经发生，她反倒不敢再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这种话了。怕这样一说闺女反而更加死心塌地跟着那臭小子。

思来想去，换了一副好脸劝道，“时代不同了，这也没什么。别说大城市里了，就我们这儿小地方也不讲究这些了。你听妈妈说，这孩子不适合你，咱分了，不怕找不到好的。”

“妈～”阿桑此刻心里既羞愤又委屈。除了替自己委屈，更替苏慕委屈。

“妈你见都没见过他，凭什么认定他不好？”

“那好，过了年我跟你爸和你一起回去，到时候见一面。”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袁妈这一句以退为进，打了阿桑个措手不及。

“你们，不用上班去吗？”阿桑一时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上班挣再多钱有什么用？妈怕再不管你，你下半辈子会怨我们。”

“妈～”阿桑已经没了主意。从小到大母亲说一不二的做派导致母女之间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相处模式。面对母亲的强势，她总是习惯性地妥协。即便受了四年高等教育，即便已经能有了经济来源，能够独立生活，可二十多年形成的相处模式却是很难一下子打破的。

“太晚了，先睡觉吧。明天我跟你爸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托人买到火车票。要是实在买不到，五一过去也行。”

“妈～”

袁妈起身摆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快睡吧。”

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