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

袁妈离开后，阿桑下床锁了房门。又回到被窝里摸出手机，颤着手给苏慕拨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害怕房间隔音不好，慌忙将脑袋闷到了被窝里。

“想我了？”少年人对即将面临的困难一无所知，只当自己女朋友是思念他了。柔软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话说出口，一时却没听到她回答，又腻乎乎追问，“回家那么久也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怎么想起来了？是不是一个人睡觉太冷了才想到我？”

可不料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苏慕”。

“怎么了？！”苏慕再没了调笑的心情，语气里满是担忧和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阿桑想起母亲方才问的那个最让她难堪的问题，心里的委屈顿时溢到了嗓子眼里，再也忍不住喉头的酸涩，一下子呜咽出声。

“究竟是怎么了？”苏慕急得从被窝里坐起身，“你说话啊？你要是不说，我明天就去你老家找你。”

阿桑打着嗝声音断断续续，“苏慕，我妈她，嗝，知道了，我们在一起，唔，她不同意。”

苏慕心中一凉，只下意识回了个“哦”，脑海里一时也乱了起来。

眼下这个情况，谁家母亲放心把自己闺女交给他呢？何况阿桑还那么优秀，一直都是他太贪心了。

“你怎么不说话？”阿桑被电话里的沉默吓到了，一时忘了哭泣，“你是不是这就退缩了？你……我告诉你苏慕，你不许丢下我不管。”

“我没有！”苏慕马上否认，“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和家里说了。”

“我也不想的。是我妈，她给我安排了相亲，我不肯去，她就猜出来了。”

原来竟是这样。

苏慕很想说他不介意她去相亲，他相信她不会见异思迁的。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其实介意得要命，听她说不肯去，他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可是眼下怎么办呢？自己承诺过阿桑凡事不用她操心的，难道这就要食言了吗？

“阿桑，能告诉我阿姨喜欢的那个男孩是什么样的吗？”他不敢听阿桑母亲对自己的评价，只能通过比较来了解自己到底距离理想女婿有多远。

“哪个？”阿桑一时没反应过来。

“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

“我没见过，也不认识。”阿桑怕他心里难过，忙再次强调。

“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他，个人条件怎么样？”

“他怎样都没你好。”阿桑抹了抹眼角，嘟囔道。

听她这样说，苏慕心里又酸又涩又甜。

何谓五味杂陈，他可算是体会到了。

从这复杂的情绪里逐渐生出拼尽全力争一争的强烈愿望来。

倒不是真的信了阿桑的话，自以为自己比别人条件好。而是她那样维护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在这边自怨自艾实在可笑。

他该像个男人一样替她遮风挡雨，而不是在她需要他时，只知道一味地陷入敏感自卑又无用的情绪里。

“阿桑你告诉我，阿姨有没有说过想给你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这一次，苏慕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面问题根源。

“苏慕～”阿桑心中不忍。

“你说吧，我知道我还差很远，但总要知道自己奋斗的目标不是吗？”

“可是我妈总说让我找个比我大的，说男孩子成熟晚，比我小的话不稳重。”

“不怕，别人都说我少年老成，稳重着呢。”苏慕笑着宽慰她，“还有呢？”

阿桑犹豫片刻，决定索性一下说个清楚。她心里实在憋的太难受了。

“我妈她，一直想让我找个公务员，其他的就是谈婚论嫁那些世俗的条件，房子车子什么的。可是苏慕，我不在意那些，真的。”

“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我不想别人认为你跟着我是在受委屈。”

“可是，”

“你先听我说。”苏慕打断了阿桑的话，“我知道眼下我达不到阿姨的要求，但是阿桑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的，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

少年人的真心阿桑自然是相信的，她也相信以他的毅力，早晚有一天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是眼下怎么办呢？要怎么让母亲认可他呢？

“苏慕，我妈妈说，过了年和我爸一起跟我回北京。”

听了这话，苏慕心里顿时一沉。

“叔叔阿姨想做什么？是想让你辞职回老家？”

“不是，他们要见你。”

不过苏慕这话提醒了阿桑。爸妈要是跟她回北京，那换工作的事肯定会穿帮的。那么大的事她一直瞒着没有说，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他们知道，肯定会进一步激化矛盾。

她一向是父母的乖乖女，这件事他们若是知道了，必然会以为是苏慕挑唆的。

苏慕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思索再三，只有一条路可走。

“阿桑，我们不能让叔叔阿姨去北京。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明天就去买火车票，顺利的话，后天应该能上门拜访叔叔阿姨。”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有些话，阿桑怕说出来会伤了苏慕，可是不说又是个隐患，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我妈不一定会同意的，她这个人，爱面子。”

小地方流言蜚语多，不到明确谈婚论嫁的地步，一般女方很少将男方带回家。要是带了回去最终没谈成，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苏慕一听就明白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我不上你家去，你到时帮我约他们在外面吃顿饭吧。”

“那我明天说说看。”

“嗯，不成也没关系，咱们再想办法。千万别和叔叔阿姨闹脾气。”

“我知道了，我哪有那么不懂事。”

“你跟我说说叔叔阿姨平时的喜好吧。”

阿桑知道他准是要给她父母买见面礼。但这回她没跟他客气。

这边两个人商量着见面具体事宜，那边袁妈早已抹了好几遍眼泪了。

好好的闺女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乖巧懂事的，现在居然被臭小子拐了去，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来。她心里既气恼又心疼。

这事她还没法跟袁爸说，憋在心里越想越难受。

袁爸一边拍着妻子一边劝慰，“好了，别哭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想办法把他们拆散了不就好了。实在不行我装病，让闺女回老家来上班。闺女那么孝顺，肯定会回来的。”

可袁妈却不接他这话，只一个劲地摇着头抹眼泪。

袁爸见劝了半天也无济于事，逐渐觉察出些不对劲来。

“那臭小子是不是，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欺负我家阿桑了？”想到这种可能性，袁爸只觉血液直冲脑门。

这下袁妈哭得更伤心了。

“老袁你说怎么办？咱这小地方，都是嘴碎的人。咱家闺女又是个脸皮薄的，要是硬把他们拆了，以后，你说怎么再找对象啊？”

袁爸一看这情形，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了，忙安慰妻子。“没事没事，闺女在首都呢，大城市，人才聚集的地方。那儿年轻人思想开放，咱闺女那么优秀，分了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好了，不能再哭了，大过年的，哭肿了眼睛明天走亲戚还怎么见人？”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上，袁妈擦着眼睛吩咐袁爸给她拧块凉毛巾来捂捂眼睛。

这一夜注定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