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

第二天吃早饭时，全家都没好脸色，一点也不像过年的样子。

袁爸瞧着自己闺女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直叹气。

袁妈倒是装得气定神闲，实则心里也是没底。

“爸，妈，我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阿桑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开口。

“说吧。”袁妈继续吃着早饭，只拿眼睛余光瞥了眼闺女犯青的眼圈。

“苏慕他，”阿桑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告诉过父母苏慕的名字，忙解释道，“那个，他叫成苏慕。苏慕说你们去看他不合适，应该他来拜访你们。所以想趁着春节大家都在，这两天过来一趟，你们看哪天合适呢？”

阿桑说完，忐忑不安地去看母亲脸上表情。

袁妈并未表现出情绪波动，只垂着眼淡淡地说，“这还没怎么样就和外人一起商量着对付自己爸妈了？”

“妈～”

袁妈这话说得太重，阿桑想解释，却觉得百口莫辩，瞬间又难过起来。

袁妈再次开口，“我不同意，他来做什么？让别人看我们家笑话吗？”

早知母亲会是这反应，阿桑庆幸昨晚自己提前想到了，忙把苏慕给的应对方法抛了出来。

不料袁妈不接她话，转脸对着袁爸说，“老袁你听听，这都替我们考虑好了。哼，心思够深的。”

袁爸竟也一改昨夜和事佬的态度，板起脸看着阿桑说，“这点你妈说得没错，这小子城府太深。”

理智上阿桑知道自己不应该和父母起冲突，可是这一刻她被母亲脸上那一丝嘲讽扎到了痛处，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你们还没见过他人呢，为什么就先给他判了刑？苏慕有什么错？他不就是没有生在有钱人家里吗？谁也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不是吗？要是我也被别人这样看待，爸，妈，你们会怎么想？”阿桑头一回这样顶撞自己父母，双手在桌下使劲捏着拳头才极力克制住喉间即将溢出的哽咽。

袁妈将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怒声道，“你问我们什么想？我告诉你，我们是有自知之明的，别人要是瞧不上我们家，我们绝对不去高攀。”

袁爸忙安抚妻子，“好了，别生气。你先吃饭，我来说。”

“我能不生气吗？你看到没？为了个臭小子还学会跟我们顶嘴了。这种人绝对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好了好了，我来说。闺女是讲道理的人，让我好好跟她说。”

阿桑此刻已经红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心里认定了母亲对苏慕存着偏见是因为苏慕没有一个好出身，也没有一份世人眼里的体面工作。

她心里越发替苏慕叫屈。

“闺女啊，听爸爸一句，婚姻这事自古以来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这并不纯粹是封建思想。门当户对意味着两家生活水平往往不会相差太远，价值观也会比较接近。这样的结合以后有事才更容易达成一致意见，日常生活中也不会出现太多矛盾。”袁爸这番话可谓苦口婆心了。

阿桑此刻钻了牛角尖，根本一点也听不进去。但她终于看出来了，她越是替苏慕说话，母亲越生气。还不如闭上嘴。

餐桌上一时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袁爸看看冷着脸的妻子，又看看垂着头的闺女。心想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还是答应见一面吧。见了人，好或不好，都能从待人接物中看出来，到时候再去劝说闺女也更有说服力。

他们现在仅凭自己的经验就下了结论，闺女心里不服也很正常。

“你让他过来吧，我们在外面见一面。”

“老袁你！”袁妈一脸难以置信。

阿桑抬起了头，眼里有惊喜也有感激。

袁爸拍拍袁妈手背，“闺女说得对，见都没见就给小伙子判了刑确实不合适。”

怕妻子还要说什么，袁爸握紧了她手，用眼神示意她一会儿再说。

“你去跟他说吧，今天初三了，最迟初六得过来，初七我们就要回去上班了。”

“谢谢爸爸。”阿桑忙起身，又小心翼翼看了眼母亲，低声说了句“谢谢妈”，这才回了房间。

这边阿桑和苏慕汇报了最新进展，那边袁爸和袁妈商量着见了面如何统一战线，让闺女彻底死心。

接下来两天阿桑除了吃饭就是躲在房间里练口译。

袁爸袁妈见她这两天虽然不愿意出门，但也没有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反倒在认真学习，只觉得有点奇怪。

初五这天吃过晚饭，全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袁妈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小子明天要到了吧？”

阿桑正剥着橘子，闻言放在一边，乖顺地说，“是，明天上午到，他说到时候联系我。”说完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们可以叫他苏慕。”

袁妈却没再吱声，袁爸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

“闺女都毕业了怎么还在学英语呢？”

“爸，大城市竞争压力大，要不断学习才不会被淘汰。”阿桑很想说苏慕那么忙学习也没落下，自己也不能输给他。可是她这几天已经明白了，自己越偏向苏慕，父母就越觉得她吃里扒外，这样一来越发加深了他们对苏慕的偏见。

这天夜里，她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了正在火车上的苏慕。

苏慕原本是想早点来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只好一直拖到初五这天，借口说这学期预订教材的人更多了，他必须提前回去早做准备，这才蒙混过关。

火车上信号不稳定，两个人只能短信沟通。

收到阿桑发来的信息后，苏慕想了想，回复道：那你明天千万不要替我说话。

阿桑盯着短信看了好久才无奈地回了个“好”。

苏慕是早上八点多出火车站的。

坐了一夜的硬座，虽说少年人身体强健，但也免不了一脸疲乏。

他站在火车站广场上，揉了揉眉心，掏出手机给阿桑打过去。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阿桑紧张的话语：“到了吗？”

“嗯，我提前定好了吃饭的地方，一会儿短信把地址发给你。你们十二点左右过来可以吗？”

“好，那你现在干嘛呢？准备去哪里？”

苏慕想了想说道，“我打算找个旅馆开个钟点房，睡两个小时，再洗个澡。火车上不干净，我现在这样，实在不适合见叔叔阿姨。”

阿桑咬着唇想了想，轻声问，“要不要我去陪你？”

苏慕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想我了？”

“我想先和你说说话。”

“不行。”苏慕严肃地说，“叔叔阿姨知道了会更生气的。”

“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去休息吧。”想到苏慕就在自己的城市里，她只是单纯地想早点见到他。

“那我去找地方休息了，你挂吧。”

“好。”阿桑挂了电话，很快收到了苏慕发来的地址。她跟袁爸袁妈说这事时留了个心眼，把苏慕说好的用餐时间提前了半小时。

果然到十一点时，袁妈还没有一点要出门的样子。

她假装提醒了一下，袁妈却说还不饿，不急。

不过倒是早早换好了衣服，一早起来还专门洗了头吹了吹。

不仅如此，还非要阿桑也换上过年新买的大衣和高筒靴。

这双中跟高筒靴是袁妈挑的，阿桑个子本来就高挑，平时基本上只穿平底鞋。

袁妈嫌她的鞋子不洋气，非要给她挑这么一双，这下穿上后整个人显得更加亭亭玉立了。

袁妈心里想的是把阿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让那臭小子自惭形秽。也让他知道自家娇养的闺女不是他能供得起的，更不可能跟着他去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