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药庐浸在淡淡的苦香里，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易文君端着个描金漆盒，缓步走了进来，盒盖未启，已隐约有甜香漫出，与药味交织成一种奇特的暖。
“远徵，刚做了些绿豆糕，想着你炼药辛苦，送来给你解解腻。”她声音轻缓，像拂过湖面的风。
宫远徵正趴在案前摆弄一堆银针，闻言抬头，靛蓝色的发带歪在耳后，鼻尖还沾着点药粉，见是她，眉梢先扬了扬，随即又垮下来：“又是绿豆糕？上次的还没吃完呢。”嘴上抱怨着，手却已自觉地往盒边探。
易文君笑着将盒子递过去，指尖无意间扫过他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个绣着毒虫纹样的暗器袋，此刻却空空如也，只剩一截垂落的流苏。她眸光微顿，刚要开口，宫远徵已“咦”了一声，手摸向腰间，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我的暗器袋呢？”他猛地站起身，带得案上的药瓶叮叮当当撞作一团，“方才还在的！”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云为衫端着一盆刚煎好的药，正欲进来，见两人都望着自己，脚步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来送药。”
宫远徵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直直扎过去：“你手里拿的什么？”
云为衫身子一僵，下意识将藏在身后的手往袖里缩了缩，可那袋口露出的流苏却不听话地晃了晃——正是宫远徵暗器袋上的那截。
“好啊！”宫远徵眼睛一瞪，几步冲过去，不等她反应，已一把将那袋子从她袖中拽了出来，“我就觉得你鬼鬼祟祟的！竟敢偷我的东西？这里面的银针沾了毒药，你想拿去害谁？”
暗器袋被他攥在手里，鼓鼓囊囊的，袋身的毒虫绣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云为衫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下意识地往后退，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易文君走上前，目光落在云为衫泛白的指节上，见她掌心似乎有道新的划痕，沾着点暗红的药渍，轻声道：“远徵，先别急。云姑娘许是……拿错了？”
“拿错？”宫远徵冷笑，将暗器袋举到她眼前，“这上面绣着我的徽字，她眼睛瞎了不成？我看她就是别有用心！说，你偷这个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借着送药的由头，往谁的药里掺东西？”
云为衫猛地抬头，眼底浮起一层水汽，带着几分慌乱和倔强：“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宫远徵步步紧逼，药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苦香里掺进了火药味，“说不出来了？我就知道你来历不明，果然是个奸细！”
易文君轻轻按住宫远徵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望向云为衫，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云姑娘，远徵的暗器袋里都是些带毒的物件，若是不慎伤了人，或是落入不该见的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你若有难处，不妨直说，何必行此险招？”
阳光从云为衫身后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单薄，她望着那袋暗器，嘴唇咬得发白，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哑声道：“我……我只是想看看里面的针。我家乡有一种疗法，用的针与这个相似，我想比对一下……”
这话显然站不住脚，宫远徵刚要发作，却被易文君用眼神制止了。她看着云为衫微微颤抖的肩膀，又瞥了眼那袋上绣得狰狞的毒虫，心中已有了计较——这暗器袋绝非寻常物事，云为衫冒险来偷，必是有所图谋，只是不知她的目标是宫远徵，还是……借着这袋子，想接触更深的秘密。
“无论如何，擅动旁人之物总是不妥。”易文君接过宫远徵手里的暗器袋，仔细系回他腰间，指尖特意将那流苏掖好，“远徵的东西，以后还请云姑娘莫要再碰了。”
云为衫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只低声应了句：“是……”
宫远徵仍在气头上，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快把药放下，滚出去！”
云为衫如蒙大赦，将药碗往案上一搁，转身便往外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宫远徵才愤愤道：“易姐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这女人分明有鬼！”
易文君望着那碗尚冒着热气的药，眸色微沉：“鬼不鬼的，暂且不论。她既敢动你的东西，就说明……咱们得更小心些了。”
阳光穿过窗棂，在药碗里投下一点碎金，药香袅袅升起，却仿佛裹着一层看不见的寒意。易文君拿起那盒绿豆糕，轻轻推到宫远徵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先吃点甜的吧。有些事，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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