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刃厅内烛火摇曳，映着宫子羽低垂的眉眼，他指尖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长老，”他声音发哑，带着几分力竭后的疲惫，“我……护不住宫门。”
堂下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几位长老交换着眼色，没接话。宫子羽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眼底的红，方才还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像被抽走了筋骨，微微佝偻着。
“自请让出执刃之位，”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稳了些，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宫尚角比我更合适当这个执刃。”
这话一出，烛火猛地晃了晃。站在角落的上官浅指尖一颤，她望着宫子羽单薄的侧影，忽然想起昨夜他还在灯下核对宫门布防图，笔尖在纸上划出细碎的声响，那时他眼里的光，亮得像极北的星。
“子羽，”大长老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有力，“你可知这话意味着什么？”
宫子羽没抬头，只重重叩首，额角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闷响：“我知道。但宫门不能毁在我手里。”
他想起方才在回廊撞见宫尚角，对方眉头紧锁却眼神锐利，每宫门一处都精准得像刻在骨头上。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责任，不是硬扛就能接得住的。
烛火渐渐稳了，将宫子羽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他此刻起伏的心绪。门外传来风卷落叶的声响，他知道，有些决定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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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前…
暮色漫过宫门的飞檐时，上官浅站在羽宫门口，望着远处被暮色染成灰蓝的山峦，对前来送行的宫子羽缓缓开口，声音里裹着陈年的风霜：“无锋的首领，从来都是清风派的点竹。”
宫子羽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
“十年前我给他下‘蚀心散’时，明明见她气绝，心口的温度都凉透了。”上官浅的指尖划过袖角的暗纹，那是孤山派特有的缠枝莲，“可三个月后，她竟活生生出现在无锋总坛，脸色虽白，眼神却比从前更阴鸷。”
她抬眼看向宫子羽，眸中带着未解的困惑：“那种死而复生的迹象，像极了宫门的百草萃，它可解百毒…”
“没错，就是百草粹”宫尚角的声音自石阶下传来，玄色衣袍在暮色中几乎与阴影相融，他手里捏着一卷卷宗，“我们查了月公子的药庐，发现他二十年前曾与无锋刺客云雀有过纠葛。云雀当年本被他带走去做了药人，结果没想到他竟然爱上了云雀，还为了帮她假死脱身，让她带走了百草翠…”
宫子羽望着上官浅身旁的宫唤羽，他丹田被废后，脸色总带着病态的苍白，此刻正望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上官浅屈膝行了一礼，动作间浅碧色的裙角扫过石阶的青苔：“多谢执刃成全。我与唤羽打算去孤山旧地，那里还有些老门人的后代，或许……能让孤山派的名字重新亮起来。”
宫唤羽这时才转过头，对宫子羽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子羽，宫门……就交给你们了。”
马车驶离宫门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上官浅掀起车帘回望，见宫子羽与宫尚角仍立在城楼上，身影被暮色拉得很长，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而另一边，云为衫跪在月公子的药庐前，手里拿着妹妹云雀的遗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妹妹死在无锋手下…”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决绝，“我知道无锋的三魍，除了……”
她顿了顿，指尖攥紧云雀的遗物，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除了南方之魉司徒红。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只知她掌管无锋南方的暗桩，据说……她的毒很烈害。”
金繁在一旁记录着她报出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在药庐的苦香里显得格外刺耳。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宫门。有人忙着围剿无锋暗桩，有人追查司徒红的踪迹，有人翻出月公子与云雀的旧案卷宗…
宫子羽站在执刃厅的地图前，望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红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正悄悄窥伺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宫门。
他忽然想起上官浅离去时的眼神，平静里藏着一丝期许。或许，等扫清了这些阴霾，孤山派的旗帜真能重新插在那片曾被血洗的土地上，而宫门的后人，再也不用在阴谋与刀锋间，猜度人心的深浅…
也是在此刻他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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