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荡漾,溅起片片涟漪,烛光照耀着泛起波光阵阵。天气变化无常,一会阴一会晴,有时还会毫无预兆的下雨,令人难受。
白帼拿着一个瓷碗,里面斟满了的酒,“念安,你请我喝酒,哼~谢谢啊。”
念安缓缓转着碗中的酒,神情平静的注视着白帼,然后微微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白帼一拍额头,举起碗来冲他的碗沿上撞了一下,“干杯。”
念安晃了晃碗,一口喝完,轻轻放下。
“哇,念安,你酒劲不错——啊……”白帼刚喝完酒,赞叹不到一半,念安就直接直挺挺的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了。
“念……念安?”白帼拍了拍念安的肩,只见他薄薄的眼皮紧紧闭着,鸦雀般的睫毛微微翕动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嘴唇微微发白,耳墩处却有些发红。
不是吧,他酒劲差成这样?白帼有些震惊。
而此时的街道上,小贩们正摆着自己的商品出来,供人观赏,希望有人关顾,赚取银钱以维持生活。而在街道废墟的墙角落,一个头发污浊,满脸血污,衣着褴褛的人倒坐在地,眼皮半眯着,仿佛随时随刻就要昏过去似的。
风刮过,树叶沙沙做响,落叶纷纷,阳光斑驳的撒在他的脸上,泛在他漆黑的眼瞳上。
许久,他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一个小瓷瓶从手中滑落,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后又滚动了几圈才停下,瓶口的盖子打开掉落在地,流出透明粘稠的液体,刚还行动迟缓的人立刻单手支地,脚步凌乱的向前扑去,用那颤抖的手将瓶子拾回,液体散发出的香味让他眼神迷离,有些恍惚,但他立刻甩了甩头,快速盖上盖子,捂住鼻子,用那又破又脏的布鞋划了划,又拿了些碎瓦片和些许泥土散了散,遮掩了许多之后,将瓶子护在怀中。
在抬头时,他的眼神变的犀利起来,那是一种刺入人心的眼神,仿佛一个黑洞,能把一切都吞噬般。
枯叶飞旋,阳光渐渐被乌云所遮挡,风过,叶落,人却已然不见。
“好饱啊,接下来吃点什么好呢……”白帼缓缓的走在街道上,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拎着一壶酒。
看到一旁的街边小贩正在卖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想着自己也应该给念安买一个,虽然他对自己实在是不怎么友好,但毕竟他也是人,白帼从未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一等,只是他所处的地位逼迫着他不得已以高位俯视众生。
几颗奶糖含在嘴里,白帼咀嚼着,觉得这可比冰糖葫芦要好吃多了,他比较喜甜,曾经还因此蛀牙,但人不肯悔改,因为他觉得人生在世当然是享乐重要,当皇帝如果还不能享乐的话,他就绝对不干,毕竟朝政如此之多,奏折如此之复杂,他还要听那些大臣们唧唧歪歪,而且有些大臣还比他年长,弄得他坐在一个高位上怪尴尬的,生怕自己的寿命因此而折了。毕竟那四书五经还是没有白读的,他可难了。
突然他瞟到了一根玉簪,那玉簪浑身晶莹白亮,泛着光,没有雕刻多少复杂的花纹,就那样静静的摆着摊钱,没多少人问津,白帼好奇的凑上前,正准备仔细观赏时,一只纤长有力的手遮挡住了他的视线,那人血管微微凸起,仿佛能看到血液的流动,心脏的跳动。
“这簪子怎么卖?”清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抬起头来,萧聆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神情专注的端详着那根簪子,竟没注意到身旁的白帼。
“二十四两银子。”卖簪子的小贩赔笑道,双手不自然的搓着。
萧聆并未多问,付了三两金子,表示不用多找,拿了簪子一转身,就和白帼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你……”萧聆顿了顿,“有事?”
“没,就看看,刚好遇见你。”白帼真挚的看着他,“这簪子挺好看的哈。”
“嗯,羊脂白玉。”萧聆应着。
白帼尴尬半晌,也应和道:“羊脂玉质地细腻,白如截脂,因色似羊脂而得名,自古以来被视为玉中珍品。它质地一流,洁白晶莹,瑕疵少,给人一种刚中见柔的感觉。极品的羊脂玉籽料,更是完美几乎无暇,可以说是白玉中最好的品种。很是少见,这玉簪,呃,带你头上定是会好看,呵呵呵。”
“这玉不是我的。”
“啊?”白帼愣住了。
“这是我朋友的。”萧聆淡淡道。
“你……你朋友?”
“嗯,不过……他或许不认我这个朋友吧。”
“啊?”
“发生了些事,误会了。”
“什么事啊?”白帼有些好奇。
萧聆抿唇不语,只是头低的更深了。见他如此,白帼也不多问,只是眨眨眼,便回了客栈。
听闻蜀中有山匪,近日绑了个姑娘做山贼夫人,那姑娘有个对象,当兵,官还挺高,正对持着。白帼坐在竹椅子上,嘴里叼着根草,看着念安被绑在椅子上,心虚的移开视线,“那个,大哥,大王,我们不是故意和您过不去,夫人的手帕真不是我们拿的,当时只是去买个饼,不小心碰见了夫人,你瞧,饼还在那呢。”
为首那个铁憨彪子挠挠头,“那个俺不是老大,俺老大还在哄他的媳妇,待会再出来的。”
“啊,那为什么你只绑他不绑我啊?”
“他瘦你壮,我看你一路都围着他转,他是你少爷吧,俺老大说——呃擒贼——先擒王!把他绑了,你这个这个就得跟着完蛋!”一个矮个子的站出来说,眉尖还透着傻气,傻傻憨笑着。
“呃,呵呵,嗯嗯嗯。”白帼尴尬的笑着,除此以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简直是人在吃东西,锅从天上来。买张饼的功夫就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的,然后一群人就围上来,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念安想出手,结果被白帼硬给拦了下来。然后,就被绑成团,捆在这。到是白帼,休闲的坐在旁边,像个老大爷似的。
“老大!”随着一声声响,一个胖乎乎壮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发髻都有些歪了,几缕发丝都从他鬓角垂落。
男人操着嗓音喊“你这娃子就是你们欺负我媳妇的勒?好大的胆子哟!毛都没长齐还来调戏别人家的媳妇,真是不想命了勒!”
“不不不,大王,不是我们调戏,只是不小心碰到碰到,碰到了而已。”白帼重重的强调。
“嗯?”那山贼大王扫视周围的小弟,见他们也摸不清头脑,再看看白帼这两人,哼道“就这两个,怕是没多少钱,喂,你叫什么。”他抬脚踹了一脚念安。
“何念宁。”念安平静的说,白帼竟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眼见那山贼大王把眼神撇向自己,白帼连忙说道:“何念钰……”
“嗯?你们是兄弟?”
“对对对,亲兄弟,亲兄弟,他我弟弟,就是不爱说话,所以我就经常逗他,呵呵。”白帼一脸笑容,念安则是看着他。
山匪头子看了看就这两人,俩人都灰头土脸的,也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姓何的富家子弟,干脆就打算把他们给放了。
“你们走吧,我们山上不养闲人。”
“啊?”白帼震惊到了,“这……不要钱吗?”
“什么钱一看你们就是没钱,瞧这白衣服的,鞋都给你穿破,有点有钱人的样子吗?”
“……”白帼心说这鞋破是因为最近他忘记买鞋了,然后开始哭穷,“大王啊,我们父母都已得到瘟疫而死,都去世了,我们现在身上的钱也就只有些铜银罢了,无人收我们,无法做工,我们就要饿死了,还请收留啊!”
“啊?!”蜀道难惊奇竟然还有人希望留在这里这个山寨,“你这瓜娃子?想什么呢!”
“大王啊,我们的命苦啊,还请大王收留我们哥俩,为您做牛做马,干什么活都没问题!近日不是有个什么当兵的人来攻我们山寨吗?我哥俩把他给打退了!”白帼抬头作保证道。
“我看你们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你连我们都打不过,你还去打当兵的,你是想死想疯了!”蜀道难破口大骂。
“老大老大,不如就让这俩小子去试试,反正那个龟孙也不敢真的杀人。”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探头探脑。
蜀道难想,嗯,也对。就让他们试试,如果还能回来,那就收了他们。于是豪爽道:“可以带你们去试试,我叫蜀道难。”
这意思是还要再重复介绍一次?白帼疑惑的大声说道:“何念钰!”再看一眼一旁的念安,“何念宁!”
“你们干什么?”蜀道难有些惊讶的问道。
“请去掉们,没有我。”念安瞥了一眼白帼,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人为什么能登上皇帝,而且竟然没有被反。
“报名啊?”白帼有些疑惑不解。
“你们是有上学堂的吧,这半大小子,怎么比不上我这山匪?读书读傻了吧。”蜀道难指了指白帼,白帼一脸讪笑,蜀道难瞥了一眼他,“走,弟兄们,吃饭去。”
“哎……蜀老大,我们……”白帼停在原地踌躇不前。
“跟上来一起吃饭啊,傻站着干什么!”蜀道难一挥袖子,但那乱七八糟的发型和满是补丁的衣裳,让他的王霸之气都消减不少。
念安站在那,满脸都是抗拒,结果就是被白帼给拉走。
吃饭的饭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野猪肉,和配菜萝卜干、野菜汤让人欲罢不能,白帼吃了些野猪肉后,便没再多吃,倒是念安,不仅喝了野菜粥,还吃了萝卜干,很是适应。
蜀道难捧着酒壶,朝着一个个兄弟敬了过去。
“晓晚颜,来!干!许墨一,你这一肚子穷酸气,豪爽点,贺恬淡,来,喝!……”
“你们会喝酒吗?会的话也喝些,很好喝的。”一个较为矮小的人问白帼他俩,见白帼望着他,他腼腆的笑着:“我叫李嘉乐,本来,我父母是想让我快快乐乐每一天,但后面都病死了。别人嫌我晦气,都不要我。幸好老大收了我,别人都说我们有金山银山,可我知道,这什么都没有,我们老大从不抢劫妇孺,你也看到了,这野猪肉都是我们自己打的,我们也没把那林家姑娘绑来,是她自己同意嫁给老大的。老大他对我们很好,他难得喜欢个人,怎么会去强迫她,那当兵小子真是毫无来由!”
“啊。”白帼端着一碗酒细细的抿着,这酒很烈,味道倒是还不错。李嘉乐走了,梁浮又来了,倒是长得高高瘦瘦的,“你俩明天如果遇见那当兵的了,随便打打就行了,别拼命啊,咱老大心肠软,不会真的不收留你们的。”
“啊。好的好的。”白帼连连点头,并表示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豁出性命。
念安在一旁全程围观。
待到人散去之后,白帼望着天空,不高兴道:“唉,国家还有山匪,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还有疫病,还有那些势力,一个个狗眼看人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出生时便注定不一样罢了!”
念安看着他,“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若是心有不快,便能找比他们低贱的人发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他们的欺辱,相比而言,他们确实很自由。你所要的和平时代是怎样的呢?”
白帼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希望没有战争,百姓能够吃得饱穿得暖,没有任何顾虑,可我忘了,吃大锅饭的话,百姓会没有动力,可是按劳分配的话,他们又会觉得不公,世道本就不公,就如同我们一般,在我们出生时便已注定生在何处,有何种教育,甚至连体质都决定了我们的不同,体壮者总比体弱者要更好一点,拥有的待遇会更高一点,亦或是怜惜体弱而欺负体壮者,若是没有战争,更没有紧迫感,便又会有许多闲事,那我们真正的和平只是保他们平安,让他们那个吃饱穿暖,让战士能够安安静静的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而不是苦守戍边,他们若真吵,那就由政府去吧。”白帼起先有些苦恼,之后干脆一了百了,全部丢给政府。
念安忍不住被他给逗笑了,“哼~那政府不是都还是得报告给您吗”
“我乐意!”
“嗐——”念安有点无奈。
“那个——你们还走吗?回去睡觉了,老大叫我给你们安排房。”这时走来一个结结巴巴的人,是荧乏,文质彬彬就是有点缺营养,长得不高也不胖,瘦瘦的矮矮的,整个人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
白帼顿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老大还给我们安排房间啊!”
“嗯……”
“他为何要给我们安排房间?”念安质问道。
白帼瞪了他一眼,荧乏奇怪的问道:“不给你们安排房间,那……那你们住哪呀?”
“对对对!替我谢谢老大!哎呀,你不要理他,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对他好!”白帼挽着念安的手,“房在哪?那我们就看看吧,我们一直都居无定所,终于有一个容身之地了。”
荧乏挠挠头,“你们跟我来吧。”
来到了一个破败但还可以容身的地方,荧乏羡慕着对白帼他们说:“这个地方,原本老大是想着把他夫人的老丈人接过来住的,可惜啊,老丈人不认,现在你们来了,刚好就可以给你们住了,我们兄弟可羡慕你们了。”
“呃呵呵呵呵,真的吗?那——那我们运气可真好哈……”白帼眼神四处乱撇。
“你们好啊?”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转身一看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当歌,你怎么又乱跑了?”荧乏有点生气的质问道。
“乏哥哥,我听说有两个外人来了,他们想加入我们吗?”那个叫当歌的小男孩问道。
“小当歌乖,你和这两个大哥哥一起住好不好?”荧乏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 好,乏哥哥不和我一起吗?”
“哥哥不能跟你们一起,哥哥要跟其他的哥哥在一起,不然这两个小哥哥会很挤的,他们怕生,你好好照顾他们,好不好?”荧乏哄着当歌。
稚嫩的嗓音糯糯的回应道:“好吧。”
荧乏向一旁的白帼低声介绍道:“这是向当歌,比较体弱多病,他是被父母……抛弃的,你们……你——你们能帮忙照顾一下他,他吗?他很乖的。”
白帼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孩我怎么会不喜欢呢?放心——我一定给你们照顾的好好的。”
荧乏走之后,白帼认真的看了一下小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过虽是有些破旧,但在这还未入冬的季节,也能够温暖自身。
向当歌头发很乱,脸上有些草灰,手很脏,且满是伤痕,脚上的鞋也磨得破破烂烂的。
他整个人的头低得很低,似乎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一般,也不敢动一下。
白帼将身上的白色外套脱下盖到他身上,“我这外衣虽没有那些狐裘暖和,却也能为你遮风挡雨,男孩子就要干干净净的,我带你洗脸好吗?”
向当歌有些犹豫的看向白帼,“哥哥不嫌我脏吗?”看这两个哥哥斯文有礼,衣着干净,面貌清秀。小当歌觉得,他们应该会嫌弃他自己脏才对。
白帼一愣,“我给你洗干净,这样你清清秀秀漂漂亮亮的啦!哥哥不是嫌弃你脏,就是,我们应该要干干净净的才显得好看,你看你这么可爱,哥哥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你看泥巴和草灰都把你的脸糊住啦!”
“哎?”小当歌迷茫的眨眨眼睛的功夫,白帼就把他拉进屋里,倒入水,用自己身上带着的白手帕给他擦了擦脸。
小当歌长得白白净净的,水莹莹的眼眸里泛着疑惑,瞧他那唇红齿白呆呆的疑惑样,念安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然后开口说道:“小孩,该睡觉了。”
白帼愤愤道:“我还没洗呢!”
“那就快点,小孩睡眠最重要,长不高怎么办。”念安冷冷道。
白帼顿时觉得被欺负了,“小当歌,你看你宁哥哥欺负我!”
“宁哥哥?”一大一小两人同时问道。
白帼低头作思考状“嗯,那你就叫我钰哥哥吧!”
“叫我何哥哥。”念安有些闷闷不乐的打断道。
“啊?为什么?”白帼有些好奇。
“没什么。睡觉。”
话题终止。
白帼也没多问,躺在一个硬硬的木板上,气愤的闭上了眼。
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