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点头。“的确已经万事俱备。但是，推迟计划事实上对我们都有利。等我们行动的时候，围绕UNIDAC工业流血事件的调查早已平息了一段时间。”趁他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酒杯，她细细思忖整件事的巨变。“我告诉过你，有时候我也会自我怀疑。这次有关Oliver的整个情况......让我质疑我坚持的东西。也许，如果有一些不同的看法的话......我也不说清。”
这一刻，Moira的心怦怦直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希望。所有这些年来，她从不曾幻想自己能够改变Malcolm的想法。“但......要是他拒绝呢？”她警告过Oliver不要拒绝，但那男孩一直很倔强。
“从他回来后，他有接受过心理治疗吗？”
“心理治疗？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Malcolm看着她，平静地解释。“创伤后应激综合症（PTSD）有可能突然发作。在经历了一个倍感压力的事件后，在任何时间，几个月，几年后，都有可能。”
“你不会是建议......”她对他皱起眉头。“Oliver不疯。”
“不，但是他可以被送进私人机构进行治疗。你知道的，他不记得这段治安维持者的经历对他最好。只要使用恰当的方法和药物......”
“你在建议给我儿子洗脑？”Moira厉声说。
“只要他知道关于‘事业’的事，他对我们就是个威胁。”他冷冰冰地回答。“我不想杀Oliver，我也知道你不想看到他死。但他不能被放任在外。依着自己的意愿来妨碍我们，或者收集信息把我们送进监狱。这是对我们每个人最优的解决办法。”Moira摇头。“听着，Diggle先生已经事先设好这个局，替治安维持者顶罪。他一直在与Oliver合作，据我们所知已经至少两次假扮‘兜帽侠’现身。他现在正被警方拘留。同时治安维持者也不会出现使他销罪。一旦所有人都相信了Diggle先生确实就是治安维持者，那么对Oliver的指控最多也只会是年轻人的逞能、压力过大，或只是一个多金又孤独的男孩一时兴起。每个人都已经知道他与那种嫌疑毫无关系。”
她的脑子乱作一团。尽管她可以确定这是个不致命的处理办法，她的皮肤上还是起了鸡皮疙瘩。“我想再和他谈一谈。”她颤抖地说。
“不行。”Malcolm放下玻璃杯，走近她。“我已经叫了一辆送你回家的车，继续回床上睡觉。”不等她抗议，他就说道。“决定一下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别在我不在的时候擅自做任何事。”
“不会的，我保证。”
Oliver不知道自母亲离开后过了多久。她没回来，这让他担心起来。一段时间后，Merlyn回来了。他没有直接来和Oliver说话，而是把什么东西插进墙里，然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那是个立体扬声器吗？Oliver纳闷。在那么多折磨人的工具中，这个东西还真是没想到。
“这不是我的。”Merlyn说，从脸上读出了他的想法。“是Tommy的。”
Oliver甚至懒得问这东西要用来干嘛。反正，他可以确定Merlyn会告诉他。Merlyn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式录音带，拿在手里慢慢地翻转。那东西很旧，磨损严重，看上去似乎没有贴标签。他看着那磁带的样子，仿佛它与他相隔万里。
“你知道吗，”他终于出声，“我以前从没告诉过任何人，那个晚上我对Rebecca做了什么，以及我是如何辜负了她。你父亲是第一个。”他看向Oliver。“看样子，你第二个合情合理。尽管你父亲不能设身处地去理解我的感受为何如此强烈，我想，你可以。”
Oliver缓缓握紧拳头。面前的男人正在谈论着他死去的父亲。他不想在此时此地去抵抗那种伤痛。
接着Merlyn说，“我给了你时间考虑加入‘事业’的提议。我发现，当我需要重新斟酌我的所作所为，这个东西......”他的拇指轻轻弹了一下磁带。“会很有帮助。”
他放入磁带，合上音响，按下播放的按钮。他摸了一下音响的顶部，可能是在调整音量。过了一阵，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深沉的伤痛。然后他转身离开，出去时关了灯。
Oliver被留在一片浓雾般的黑暗中，变得更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磁带开头的嘶嘶声，一个小小的“咔”之后，音频里的白噪音变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Malcolm？你在吗？我受伤了，帮帮我。亲爱的，你在吗？”
“你在吗？求你应一声吧。我......他有枪。我跟他说，你可以拿走钱......戒指。他......”她的声音更加破碎了，喘气声越来越大。“我大喊救命，但是没有人来......我......好痛......你在吗？Malcolm？求你了，亲爱的，回应我......我需要你。”
还没有结束，她哭着叫Malcolm救她，喘气声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哽咽，她逐渐喘不上气，逐渐无法呼吸。失血和疼痛让她越来越口齿不清。她最后的话几乎难以听见。“你为什么没来？我爱......”
Oliver的血液仿佛凉成了寒冰。Rebecca的遗言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然后磁带被回放，那条语音留言被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他没办法把它关掉。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听那位濒死女人的哀求。他无法阻止她的痛苦，也无法假装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电影，不是演员，她是真真正正在死去。而他是那么无助，被绑在椅子上。他无法逃避，他无法晕过去进入断断续续的睡眠。她在呼喊，而他无法无视。他听着她的语音，一遍又一遍，整整一个晚上。
这足以把任何人逼疯。
Oliver用尽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忽略那个临终女人的声音，但他不是那种没有心的人。最终，他接纳了那个声音。无意识地，他的口中念着女人的话，盼着Malcolm能回来，把他从椅子上解救出来。
录音在播放下一条之前突然被关掉，Oliver弹了起来，像被人从深睡眠中猛地惊醒。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好像整个房间都在摇晃，慢慢地停止晃动。他睁开眼睛，挺直疼痛的后背。
Merlyn回来了，身穿黑色西装，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他的手在放音机上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转身拿起了仍旧放在桌上的水杯。
Oliver不再管水里是否掺了东西。当Merlyn端着杯子靠近他的嘴唇，他急切地伸长脖子凑过去，大口大口把水往下咽。水温和室内温度一致，但干得冒烟的喉咙感觉水格外清凉。
“慢点喝。”Malcolm低语，一边慢慢倾斜杯子，方便喝水的Oliver不会把水溢出来。
很快，水杯见底了。他感觉好多了。他的肌肉因为在椅子上坐了一整晚而又僵又疼，但他的脑袋清晰多了。
“你做出决定了吗？”Merlyn轻轻地问。
他点点头。“我......”他咳嗽了两声，努力让喉咙重新工作起来。
Merlyn后退一步。“慢慢来。”
Oliver清了清嗓子，舔舔嘴唇。“对这个交易，我有几个条件。”
Merlyn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双臂松松地交叉在胸前。“我在听。”他鼓励地点点头。
Oliver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归你管理。”他说，“我来管理整个行动，由我来决定谁是目标，由我选择时间、地点以及怎么处理。我不是你的工具人。”
“好。”
“我想要回我的团队。”他就这么坦白地说了。“我想要Diggle和Felicity。”
Merlyn没有立即回答。不过，他看上去确实思考了一阵。“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想些办法。”他终于说。“Diggle先生仍在警方手里，等候是否接受调查。一旦发现那是个仓库库存的记录错误，Diggle先生就会是清白身，所有指控都将被取消。”他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需要两到三周的时间。”
Oliver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容易。Merlyn一定对他使出了商业谈判的战术。这是什么战略？恩施一些他无论如何也会做出的让步，然后甚至更狠地在关键问题上施压？Oliver对这类战场一无所知。“那Felicity？”
“她可能比较成问题。”
“怎么说？”
“嗯，你知道她是怎样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