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等待的过程中是如此的漫长,终于,星城入夜。Oliver正在Forcrest的房子对面,沿着建筑的西北角潜行。他仔细查看了几遍那团如墨般的黑影,毋庸置疑,黑暗射手已经在那里了,那团黑影就是他。Oliver俯身来到他旁边,注意让自己不留下影子的轮廓。
他伸出手,Merlyn拿过他掌心里的耳塞式耳机。他对那东西调整了一下,然后才塞进耳朵里。耳机中传来被变声器改变后的低沉男音。“测试信号。”
“收到。”Oliver观察着目标对象的公寓窗户。窗都亮着,但他没看到任何移动的影子。“你查到了吗?”
“三天。”
“你确定他能这么快弄到所有钱?”
“只要他去做他就能,”黑暗射手冷冰冰地回答。“再久一点,他就可能想卷款逃跑。”
“好吧。”
“守卫都在通常的位置。”Merlyn主动请缨。“两个在楼上,一个在前门。”
当然了,Oliver又不可能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去。另一些守卫住在Forcrest对面的房子里。虽然目标人物对隐私的重视方便办事,但只要他大喊,声音就会落进守卫的听力范围内。“我一个人进去。你留在这。如果我需要你,我会叫你。”他严肃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黑影。“不可以杀人。”
“明白。”
“我会让麦克风开着。”他移动到建筑边缘,向下行进。今天下午他已经开着摩托车来过这里,设计好了行动路线。
他潜进巨大的公寓,无声无息地穿过房间。现在,他终于发现有人的迹象了。是某种音乐声。歌剧?卧室很暗,但有光从浴室门下方透出来。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Oliver听到了Forcrest雄健的澡堂灵魂歌喉。
“他在......洗澡。”
黑暗射手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直到这时他才意识自己对打开的麦克风讲出了这句话。“至少你不必担心隐藏的武器。”
“一点也不好笑。”Oliver嘶嘶地说。“他......是真的,在边洗边唱。”而且,他唱得还不赖。
“而你想吓他。”由于变声器,很难分清Merlyn究竟是被逗乐了还是在恼火。
Oliver暗暗诅咒。他试着拧了一下把手,但是门锁了。哪个独居的人会在洗澡的时候锁门?他开始撬门。
门一开,蒸汽喷涌而出。浴室无比光亮,带着一个三面镜,到处都是抛光的反光表面。Oliver担心这个房间会过多地暴露自己的特征。
于是他退出来,打开一盏小床头灯,然后再一次搭箭,猝不及防地关掉浴室灯后踏进去,箭羽拉至耳朵。
Forcrest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把浴帘拨到一边向外张望,用比中央C高了好几个八度的高音调扯着嗓子尖叫,“Eek!”
“Daniel Forcrest,”Oliver用上帝般的嗓音隆隆地说,“你辜负了这座城市。”
“Eek!”那人一手紧紧攥着浴帘裹住自己,另一只手抹掉眼睛上的水。“别杀我!”
“你有三天时间退还你用庞氏骗局骗来的钱。”
“但......三......三天?我......”
“如果你三天内没有归还所有的钱,我会回来。你将用生命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那......那......那就算我还了,你那个有毛病的疯子伙计也会把我杀了?”
这个嘛,倒是对“两名弓箭手出现在星城、追击相同目标”的一种翻译。这说法在当时来看......并不尽然。随便吧。面对Forcrest对Merlyn的评估,Oliver只能冷冷地提了提嘴角。“不要试图联络警方。不要试图躲藏或逃出这座城市。我会确保这种事不会发生。”
“好的。”他紧张兮兮地尖声讲出这句话。
Oliver向后退,放低弓,走的时候勾住门把手把浴室门关上。他迅速退出房间,把卧室门也关上。
他正要前往厨房,这时黑暗射手叫停了他。“外面的正前方有一辆巡逻警车。”搞什么?Oliver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是Merlyn设下的圈套让他被抓吗?“废了他的手机。如果他现在打电话,就会把警察引到你那里。”
手机?Forcrest的手机在哪?卧室吗?不,他打开床头灯的时候在床头柜上没有看到。在那!厨柜上,正插着充电器。
Oliver抓起手机,拽出电池。环顾一下四周后,他把手机放进冰箱,然后拿着电池走进客厅,塞进沙发垫之间。
与此同时,Merlyn正在实时转达巡警的动向。“他们正在调查小巷。一定有人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动静。”Oliver激愤地诅咒着,但声音不大。这绝对是个让Merlyn赢得Oliver的信任并且依赖他的绝佳噱头。“我在寻找别的撤退路线。”黑暗射手的声音很冷静。“你能在不使用防火梯*的情况下上屋顶吗?”
【*防火梯:通常在建筑外,与建筑主体相分离,一种遇到火灾或紧急情况时可供使用的楼梯】
“在想办法。”Oliver低声说。就算不管那些巡警,要是Forcrest大喊他的手下呢?Oliver回到主卧,Forcrest还没有出来。Oliver拿身上的尼龙绳在门把手上绕了几圈,绳子一端绑在衣柜门上。这样应该能拖慢Forcrest一点。他只希望自己不会错过任何一部出现在卧室或浴室里的手机。
“警察仍然在小巷里。在你的南边有另一栋建筑,但比这栋房子高出四层楼。”
“有面朝我的窗户吗?”
“只有最顶上的两层楼有,其它都被砖堵住了。”
行吧,Oliver,没有绳子意味着没有爪钩。但有砖头就意味着有手可以抓的地方......至少是脚趾可以踮的地方。也许他可以投掷两记飞镖用作灰浆上的岩钉。
他移动到公寓的前面部分,确保自己没有做出蹲伏或潜行的模样,以防有人正注视着窗户。他听着门后的动静,什么也没有。他破坏了链条、门闩和锁,然后溜进过道。他无声地向通往屋顶的门前进。
“紧急出口”,他看到。警报器会响。
“该死。”
“警察处理完小巷了,正在使用无线电。”
Oliver扭头望了一眼。他可以尝试回公寓,从哪出来就从哪回去,或者尝试去屋顶。如果等他晃悠悠地回到Forcrest的地盘时小巷里还有警察......他可以在完蛋前和那人渣玩个牌打发时间,或者去他丫的,一起来个澡堂灵魂音乐二重唱。
Oliver挤了个鬼脸,拔出腕套上的飞镖,开始动手撬门上的警报装置。
Oliver评估着屋顶上的情况。向南沿隔壁建筑的侧面一路向上的路看起来不怎么理想。他仍然可以去这栋楼的防火梯。“巡逻车动了吗?”
“还没。”
“该死。”
“我可以带一条绳子去南边的建筑。”
“还不到时候。”Oliver坚持。他俯身从护墙上探出去,注意到了那辆警车。几分钟后,他们启动车辆,开进街道,但并没有驶远,只是在下一个小巷停下来。“一定有什么情况发生了。”Oliver低声说。他心存感激地跑去防火梯,开始往下爬。
然后他就听见了Forcrest的公寓里传出叫喊。他透过铁栅栏向下看,那人渣正厉声责骂他的手下,正好就在他下方的一面窗户前。“Diggle作后援的时候这些破事还从没发生过。”Oliver喃喃地说。哎呀不好!麦克风是开的。但是耳机中的回应只是一片沉默。
他无法通过防火梯爬下去,因为他必须经过窗户,从而被那些坏蛋看到。于是Oliver通过楼房外层的铁制阳台一层一层往下爬。如果他一层一层往下跳的话会快很多,但是人们可能会听到动静,尤其是正在不远处检查小巷的警察。
终于,Oliver到地上了。“街道安全吗?”
“安全。”
“我会直接去骑摩托车离开。你可以撤了。这里的工作完结了。”
“明白。完毕。下线。”
Oliver关掉麦克风。他放下兜帽,胳膊夹紧弓穿过街道。他平安无事地拿到了摩托车,但是直到穿过几个街区后,他的呼吸才彻底放松。
在回俱乐部地下室的路上,他骑车的速度比实际必要的更快。他梳洗、换装,然后上楼。他还处在做任务的亢奋中。事实上,他大概必须做点什么来把这种兴奋排解掉。他一路小跑地上楼梯,迈进办公室,关上门。这上面的房间按道理来说是隔音的,但是乐器的节奏声仍然穿过墙壁,隆隆作响。
Oliver踱来踱去,接着在快速拨号键上拨打了Laurel的电话。响了三声后对方接了。“嘿,Oliver。怎么了?”
“我在想,你今晚想不想来俱乐部。”他满怀希望地说。
“今晚?Oliver,亲爱的,我们中有的人有规律的日间工作,需要在白天起得了床。”
“现在还不是很晚吧?”
“已经超过10:30了。”她听上去并不生气,只是带了点调侃和宠溺。“业务会议的事进行地怎么样了?你听上去浑身是劲。”
“搞定了。”他微笑着。“进行还不错。出了点小问题,但最后结果是好的。”
“真好。我真为你高兴。”
“嘿,如果你不想外出的话,你想不想我过来?喝点睡前小酒?”
“好主意,Ollie,但是真的,我太疲倦了。我们明天再见面,好吗?”
“好。晚安。”
“晚安,Ollie。爱你。”
“我也爱你,亲爱的。”他挂掉电话,失落地叹了口气。他真希望能和她聊聊他所谓的“业务会议”,告诉她所有微小的细节。他们也许能够讨论出,为何那辆巡逻警车会好巧不巧地在他进屋后出现。没有Diggle和Felicity,他没有任何交谈的对象,没有办法“盘问”来获知更多的情况。Felicity能调出警方报告,搞清楚警察们究竟在那里做什么。
要是Tommy还在这里......而且不恨他的话......至少他能够发泄掉这些过多的能量。
Oliver透过茶色玻璃,看着下面的人群。他想,舞厅老板与顾客们一起在舞池摇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每个人都玩得开心正是这家俱乐部的宗旨。毕竟,他还有狂野单身汉的形象需要维持。
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要去猎艳、去背叛Laurel。只是找些合德合法的乐子罢了。
当Oliver告诉她,他已经把困扰自己的东西放在一边、能够真正地与她在一起的时候,Laurel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看待这件事。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当时她能够感受到的全部,就是他对她的爱,以及她心中有个快乐的声音在欢唱:他们俩在一起是一件如此正确的事。
她没有指望他会搬进来和她一起住,至少不是马上搬进来。说实话,Tommy才刚刚搬走没多久,间隔太短了。她仍会时常注意到对方留下的东西:牙刷、一罐刮胡膏、在最奇怪的地方落下的一只袜子。立马就把他替换成Oliver似乎不合适,快得就像换灯泡。
她当然知道鼓动Oliver去为他们找一个新公寓不是一个更好的方案。他完全可以再逃走五年。她在放洗澡的热水时郁郁寡欢地想。
不,她已经做好准备,慢慢地、耐心地对待这段感情,让Oliver来支配速度。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忧虑Oliver的速度似乎像过去一样时冷时热。当他坦白心迹的时候,他似乎爱得十分虔诚。记忆回到他生病时对她的回避。她想,大概是五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导致他的免疫系统挡不住当下的流感病毒。
然后他就一直忙着跟进俱乐部的业务,以及他每天都会到创新联合会周围转悠,想在她下班后带她一起去吃晚饭。她很开心地同意了,想着他们终于可以好好聊聊天。但是不,他仍然不想谈及自己在岛上经历了什么。他对她的工作感兴趣。但是受制于法律顾问与客户之间的法律特许权,她能说的很有限。因此谈话大多成了她努力让他跟上时代最新潮的音乐和娱乐,或者是尴尬的沉默。
在这之后,他不愿与她一同回家,说自己还有俱乐部的工作要做。而她则累积了越多越多通常在工作日晚上带回家处理的文书工作。这样的相处模式究竟会变成怎样一副情形?会不会变成她睡觉的时候他整夜工作,而她工作的时候他花整个白天睡觉,最后只能在周末见到彼此?
他需要时间,她告诉自己。她闭上眼睛,把脸转向喷洒着热水的花洒。他花了五年时间去适应孤独、迷失的荒岛生活,不能要求他在几个月内就重返原先的自我。要是这需要另一个五年呢?
她能做的只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