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走了。”
“是啊。”Malcolm大步向前走,但他右腿发软,一个趔趄。Oliver立刻跳上前接住了他,肩膀上紧绷的皮肤传来撕裂感,让他瑟缩了一下。Malcolm粗哑着嗓子,“我想我很快就爬不上任何围墙了。”
“没事,我会另找出路。”
最后,他们只是走了出来。穿着厚厚防护服的消防员在用担架运送尸体,救援人员在帮助还能行走的伤员。两名弓箭手混进他们的队伍中,一起走出了大门。Malcolm穿着工人日班的衣服,Oliver摘掉了兜帽,没有弓箭,他们在外表上不那样显眼,和治安维持者并不相像。Oliver抹了一把脸,但显然,他的面漆在闪烁的橙色灯光下看起来像烟灰。
伤员分散到救护车形成的半圆弧上。一个穿着反光背心的年轻女子跑到Oliver和Malcolm面前。“来这边。”她指了指其中一辆急救车的后面,伸手去扶Malcolm。
“我们没事。”Oliver说,以转移她的注意力。“Phil的情况更糟——他就在我们后面。你快去看看他。”
她转身,迅速从他们身边走过。Oliver猛地一拉,把Malcolm拽到两辆救援车之间。Malcolm因为这个动作,死死按耐下一声哽咽的惨叫。他们一刻也不耽搁。Oliver保持着他们持续行径。
环状的钠灯显得外面的环境更加黑暗,唯一的照明来自那些跳跃的火焰光,以及红蓝两色闪烁的警灯。这使他们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步履维艰,他们跌跌撞撞,不止一次地被绊倒,但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摩托车。
“我们安全了。”Oliver戴上头盔前在通讯器上报告说。“我们正在回来的路上。把烧伤药膏拿出来。”
Malcolm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抱着Oliver,努力压制自己的咳嗽和颤抖。
她差点杀了我。
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无法摆脱它。而那个“差点”并没有强大到足以压倒这句话的其他部分。也许根本就不是“差点”。因为他并不知道接触这种化学物质,会带来什么长期的负面影响。他的喉咙和肺仍在因为化学烟雾火辣辣地灼烧着。他哽住喉咙,压抑自己的咳嗽,但是毫无疑问,Oliver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因为Malcolm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化学烧伤仍在灼伤他的皮肤,如同滚烫的铁丝,缠绕着他的右臂和右腿——他的右腿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这些狰狞的伤口会愈合吗?还是会让他的肢体变得扭曲和残废?
“带我去Merlyn环球集团,”他对Oliver说。在那里,在他那些隐藏的房间里,有各种医疗设备。他曾经从来不需要那样的东西——除非有刺客开枪打了他——但正如那个命中注定的夜晚所证明的那样,时刻做好准备是上策。
痛苦和愤怒的战栗传遍了他的全身。McGovern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受过训练,没有武器。他又一次忍住了一阵咳嗽的痉挛。她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对一大群男人——其中大部分是她的盟友——释放出腐蚀性脱叶剂的狠劲。她不在乎代价,只在乎结果。Malcolm几乎可以钦佩她了,因为无情是侠家门派(Mop Gar)*中的核心戒律——那是他所受训的武术流派。实践者出手狠辣,毫不犹豫,毫无悔意,果断去杀戮,去残害,去彻底摧毁他们的对手。他们毫不留情,绝不手软。
【*侠家门派:中国武术流派之一,1928年为王隐林所传及正名】
然而......如果他们按照Malcolm的要求,无情地处决了Strickland......他们就会杀掉一个无辜的人。McGovern的计划永远不会被发现。该死的,他们反而会让她的计划更容易实现。Malcolm不得不承认,Oliver的方式更胜一筹。只是说这次。
但它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他注意到这一点,同一时间,另一波痛苦来袭,威胁着要把他压垮。他闭紧双眼,咬紧牙关,与之抗争。作为黑暗射手,Malcolm只在黑暗的阴影中执行工作。只有他的受害者看到他,而当他们看到他时,他们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像Oliver那样,喜欢和人面对面说话的风格......这么说吧,给了对方更多的时间去进攻,去反击。
当Malcolm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可以看到他们仍然沿着河边行驶,而不是向着市区行驶。“我说,带我去Merlyn环球集团。”Oliver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于是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不,”Oliver说。“俱乐部比较近。”
“该死的!”他的抗议在另一波咳嗽的痉挛中被淹没了。
Oliver把摩托车停在尽可能靠近地下室门的地方,但并没有把门堵住。水从他的领口一路往下流,让他左半边的后背感觉湿糊糊的,右半边则又热又黏。他脱下头盔,灵活地下了车,他活动着下巴,但是没有任何办法缓解耳朵内疼痛的压力感。耳鸣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片厚重的沉默,让他的身体平衡性降低。
Malcolm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的头盔。“我告诉过你,”他咕咕哝哝地说,“带我去——”
“Malcolm,你伤得很重。这辈子就这一次,放下你的自尊,让我的朋友们帮助你。”Oliver转身来到门前,按下密码。
“你还没明白吗?你的‘朋友们’不想帮助我。”
Oliver回头看着他。“我的朋友们不是这样的。”这时他突然想起Diggle叫他把Malcolm留在化工厂不管,但他很快把这段记忆推到一边。他本以为Malcolm已经死了。但他是“以为”,而不是“但愿”。
Malcolm苦涩地笑了两声,但笑声很快淡下去,又变成一串咳嗽。“他们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Oliver硌紧牙齿,“所以就因为这个吗?你怕让他们看到你虚弱的样子?”他又回到摩托车旁边。Malcolm歪歪倒倒地坐在座椅上,用一只胳膊撑着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我有些药,可能会有帮助。停止你的倔强,来吧。”
他扶着Malcolm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Malcolm做了相当大的努力想要推开他,力图在进门时站得笔直。他们还没走到里面,就遇到了Felicity的“狂轰滥炸”。
Felicity在门打开时跑了过去。“你真的需要去医院,接受真正的医生的治疗。”当他们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毛躁地跳到一旁避让。“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个,毕竟我不需要一个法律免责声明,来说明我的完全不懂,而且缺乏医疗培训。”她跟着他们来到工作区,团团转地想帮上忙,但是担心自己的好心办了坏事。“毕竟你又不会起诉我造成医疗事故(malpractice)。”
Malcolm停下脚步,像是要把肺咳裂那样剧烈咳嗽起来,这让Felicity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接触过DF-78?”还有,他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
Oliver替他回答。“是的。”
“你吸入的是臭烟还是浓烟?”她走到Malcolm面前,担心地盯着他看。他点点头,仍然咳得直不起身子。Felicity甩甩颤抖的手,肾上腺素激增这种情况真的非常让人分心。“不,我是说,你吸入的是浓烟,还是只是臭烟?因为如果是浓烟的话,那就意味着DF-78在你的肺里,它会从内部腐蚀你的支气管,那你就需要马上去医院,因为它会要了你的命。”
“臭烟。”Malcolm哽着喉咙挤出这句话。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不想去医院还是......?”
“Felicity!”
有Oliver在,帮助她集中,她忍住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话。Malcolm停止咳嗽,向前走了一步,但他的右腿没撑住,直接跪了下去。Felicity抓住他的胳膊扶住他,结果他惨叫一声。
她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抓过的位置,法兰绒袖子上渗出一片血污。“它还在你身上。”她说。天,这可不妙。非常不妙。那是能吞噬血肉的化学物质。
Malcolm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终于成功走到工作台边上,靠着它。Oliver说:“不可能,我们在紧急淋浴站冲洗过了。”
“你看,DF-78是一种以漆酚(urushiol)为基础的化学品。它是从毒藤中提炼出的油。你知道假如你的睡袋上沾上一些毒藤油,五年后再从衣柜里拿出来,还是会起疹子吗?”
“Felicity!”
她又甩了甩手,因为她的语速实在没法比现在更快了。“那玩意很顽固,不是说洗就能洗掉的。除非你们洗个热腾腾的淋浴......”她突然说不下去了,两个男人正在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赶紧死死闭上眼睛。不不不,画面不要成形,画面不要成形......
忽然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朝楼梯跑去,然后又跑了回来,她的嘴巴试图赶上她飞速运转的大脑。“好吧,别想歪了,”她对Malcolm说,“尤其是在那句超尴尬的‘热水澡’评论......但我需要你脱掉所有的衣服。”
她在刹住脚步前撞上了楼梯,赶在自己往回弹之前抓住了扶手,与此同时她大喊,“还有尽量用金属钳子!用完了不要碰!把它们放进垃圾袋里的什么的!”她噔噔噔跑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