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夭淩笑眯眯地拉住李兆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
幻境中的时间果真是与外界对不上的。夭淩晃了晃脑袋,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谢谢了,您……”
李兆延已经跑出几里远了。
“……”
“时候不早了,先把案子报上去,希望不会出事。至于狼牙棒的事……”夭淩叹了口气:“暂且耽搁一阵子吧。”
换做平时,连线索毛皮都没找到的案子夭淩是绝对没脸上报的,可是当下的情况,除了上报,别无他法。
夭淩叹了口气,拖动着缓慢的步子向树林外走去。本想以这次案子的圆满完成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没成想……是新人给自己了个下马威。
护都第二十二室
“我让你带着犯人回来,可没允许你把他带回来。”赵行秋轻描淡写地睨了夭淩一眼,一丝余光都未曾分给她身后的顾庸逐。
顾庸逐蹙着眉,心底涌起一阵不详之感。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与祝暝萧年纪相差无几的男人,与他哥泛着病态的面色不同,这位先生虽眼底不时流溢出森然的寒意,却仍是一副矜骄高傲的神情,澄明的眼眶里填不上一丝杂质。
“他……”夭淩不知所云地茫然道。
“魔君在八百零三年前在六界间浪荡的产物,一月前渡劫归来刺杀神君失败的阶下囚顾庸逐……”说到这里,他眸色一转,目光如炬:“六界之内,犯下重罪被释放的还没有几例。”
“更何况一被释放便成了守卫酆都的护卫队一员。”夭淩依旧是副呆滞的模样,一头雾水中时不时继续回眸看看同样木然的顾庸逐。
“赵队长……”见着赵行秋似乎要陷入沉思,夭淩连忙不顾礼节地打断了他。
“……啊。”赵行秋抬眸,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夭淩,一脸恍然大悟。
……先把那件事放一放吧。赵行秋忖度着,把厚重的文件夹从桌子的正中央搬到桌子一角,把夭淩从口袋里抽出折成皱皱巴巴的几张纸放在桌上。
“胡家的事还没解决吗?”见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赵行秋刚刚舒缓的眉头又紧蹙起来。
“这不是今早的事……还是说……”夭淩有些别扭道:“抱歉队长,这案子我瞒了一阵子。”
“没事。”赵行秋按了按眉心,从椅子上站起,将这张纸条用着镊子夹起放进无菌袋,信步向门外走去。夭淩了顾庸逐在他身后狗腿地跟着。
“你怕是要摊上大事了。”顾庸逐意味深长地对夭淩道。“怎,怎么了?”夭淩看向赵行秋的背影,加快了脚步。
“赵队长是要把胡家的那张纸条拿去化验上面是否有什么线索吧,可能是灵痕什么的,但是那张纸条……”顾庸逐指了指夭淩腰间:“你接过纸条时没带什么手套吧?”
夭淩一愣,有些慌乱起来:“那怎么办?我去找队长要回来吗?”“没关系。”顾庸逐神色不挠:“若是赵队长在上面检查不出什么,这个案子只会难办一些。”
“反正……你已经打算把这项案子丢给他了不是吗?”
夭淩心里一激灵,猛然抬头,却发现顾庸逐和赵行秋已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把她甩得老远,夭淩身子不住地抖了抖,连忙追上去。
赵行秋把纸条送到检痕室去了,第十一队检痕室是酆都十三守卫队中设备最为齐全,痕检最为完善的,除了队中检痕方和两位队长,其余人员进入都需要通入许可证。
而刚刚编入第十一队负责辅佐其中“战员”的顾庸逐,在十一队档案中也只是填上了姓名和性别而已。
所谓战员,就是在城区中小到寻猫找狗,大到连环杀人案,都有他们的身影。
当然战员在里面的职分也仅仅是跑腿帮忙抓人而已。
夭淩依靠在墙壁旁打哈欠,顾庸逐的目光流连于贴在墙壁上的十一队队员表。
第十一队队长:赵行秋。
副队长:宋辰。
“赵行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顾庸逐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了一阵,才发现是鬼弃老爷子在他的灵界里喃喃自语。
“您谁不认识啊?”顾庸逐轻声笑道:“六界之内还有您不认识的?”
逢这谄媚的马屁,鬼弃总要附和几声,但今时不同往日,或是因为顾庸逐桔琼露的约定尚未达成。
“嘁,狗腿。”鬼弃懒洋洋地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赵行秋也已从检痕室走出了。
“夭淩,”赵行秋递给她一张报告单:“你的假期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从现在起还有三十二个小时的休息日。”
“啊?可是我没有申请假期……”夭淩对上赵行秋冷锐的眉目,立即噤了声。
“现在就已经生效了。”赵行秋丢给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把目光移到了顾庸逐身上。
“你是夭淩的辅员。”赵行秋扫视了一下顾庸逐:“尽早去档案室报道一下。早午晚餐由夭淩负责,住宿可以去档案部登记时申请,早六点、晚八点在正仪厅集合一次。其余时间没有要事不必在护都郡其他地点逗留。你的工作只是辅助战员。”
“好的队长。”顾庸逐低着头,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
直到赵行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前方,顾庸逐才抬头搔了搔耳朵。
墙壁上的铜色挂钟的时间堪堪划过“柒”,分针与空气划过发出的机械声依旧响亮,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剩一个碌碌无为的顾庸逐。
先是登记自己的档案为妙。
赵行秋并未告知他档案部的位置,顾庸逐就在长廊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这种方法让他错入了几个不幸的房子,但也很快找到了在众多扇门中平平无奇的写着“档案部”三个字的那扇门。
“你好。”顾庸逐敲了敲门。
屋内是五位身着黑色外衣,白色内衬的年轻女子,无一例外对着自己面前发亮的电脑发呆。
“那个……你好,我是今日新到的辅员,来这里登记档案的。”
足足过了半晌,其中一位头戴只章鱼饰品的女子开口了:“新来的辅员?报一下名字。”
“顾避俗。”顾庸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生怕打搅到几位眼眶发红却仍不离岗位的姑娘。
“十一队就你一个姓顾的,我帮你录入信息吧!”
“姓名:顾避俗,性别:男,年龄?”
“八百零二岁。”
“这么小的么?还没成年的啊?这么小就出来打拼。”说到这里,那人才从电脑前抬头看向顾庸逐,笑了起来:“我都一千二百多岁了啊!”
“小名?身高?体重?食物有无忌口?喝酒能喝多少?”
……这和工作有什么关系啊。顾庸逐看了眼十分不着调的身份档案,还是妥协了:
“……阿逐,身高?还能长的,先不必填了!体重……这个不太方便说吧?忌口啊……几乎没什么……不吃香蕉,蘑菇和胡萝卜,喝酒……一两白干还是可以的。”
“阿逐?谁起的啊?怪好听的啊,不像我的……”一个戴着副黑框眼镜的姑娘转过头来,嘴里嚼着饼干。
“父亲和哥哥都这么叫我。”顾庸逐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忖度着时间。
“羊妹你就别取笑人家小阿逐了,你的名字好到哪里去了啊!”“谁取笑了啊?我的名字不好听不是人尽皆知的吗张雯染!”
发亮的电脑屏幕上还有一连串的古怪问题,什么择偶标准是否怀过孕之类等等,看的顾庸逐脑袋发涨。
索性名叫张雯染的姑娘也没有多难为他,只是给了他件所谓的“辅员制服”便把顾庸逐推至黑洞洞的更衣室,自己与那几位姐妹闲聊去了。
更衣室内漆黑一片,除了挂在天花板旁的一只小气窗外透出的几丝瑟缩之气外再无其余光亮。
在这样的促狭之地,别说穿衣服,就连稍微转下身都要担心会不会撞到什么。
顾庸逐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从狱卒那里抢来的,灰黑色的外衣和被血迹污染了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囚服。
顾庸逐麻利地穿好很是合身的纯黑色里衣和黑底金边短靴,套上白色黑边中衣,再穿上一件略微有些松垮的黑色白边外衣,最后系上这条暗红色的黑纹腰带,才算是把这身“辅员制服”穿戴完整。
这辅员的衣服倒是繁琐的可以。
顾庸逐暗自叹了口气,把囚服与狱卒的衣服收好攥在手里,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张雯染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了,听见声响,才缓缓转头看了看他呢喃几句。
顾庸逐一边毕恭毕敬地点头一边挪出屋子。
“诶等等。”张雯染突然叫住他。
“你那支枪,工作期间是不允许被使用的,不过可以暂存在我们这里,你的护身武器在那儿。”她指了指屋子一角的一堆纸壳箱子。
“啊?好。”顾庸逐把枪倚在墙边,在纸壳箱子里翻找起来。
几乎都是毫无灵力附着的粗糙剑刀,顾庸逐便从里面取了个最差的。
剑鞘上的纹路被灰尘堆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剑柄处也处理的意外粗糙,的确是破烂中的破烂。
顾庸逐将这把“破烂”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却少了一丝真实感,他掂量了几下,张雯染抬起头:“对了,这档案中还要填武器的名称,取个名字吧?”
“要是取不出来也可以点随机取名哦,不过取到‘山姆0sdc’就不怪我们了。”带眼镜的“羊妹”回答道。
“就叫‘破铜’吧,破铜烂铁的破,破铜烂铁的铜。”
张雯染头也没抬,快速地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不经意瞥见窗口右下角的的时钟,就猛的站起,把仍愣在原地踌躇的顾庸逐退出房门。
“好了好了马上要到下班时间了,辅员小兄弟你不希望影响我们下班时间的吧?”
顾庸逐正想反驳,门就被死死地关上了。他按了按把手,张雯染脑子倒是不笨,把门反锁上后还带着挑衅意味地撞了撞门,全然没有把门打开的意思。
“什么啊,不是八点下班么……现在才七点四十三啊!就算是四舍五入也还差了十分钟啊!喂!喂!”
良久仍无人回应,顾庸逐索性倚在破烂上,絮絮叨叨起来:“你们档案部的很悠闲嘛,能不能把辅员改成档案员啊?或者档案员的辅员也行啊,早六点晚八点的工作真的不是在练习如何顺利猝死以赢得工伤抚慰金吗?”
“抱歉了,十一队没有工伤抚慰金这种发俸方式。”
顾庸逐向声源转头。
“赵队长?”
作者这个标题的意思并不是说赵队长是马…(;-_-)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