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淩已经有些后悔将顾庸逐带到赵队长那处了 若是与其他战员一样给他几文钱打发走即可,便也不需徒增烦恼。
而这个想法在她第二天进入茶水间就可发现。
顾庸逐端着热巧克力,将吸管叼在嘴里向里吹泡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赵队长站在一旁冷漠地搅拌咖啡。
顺带一提,她三十二小时的假期被赵行秋批为失效了。在夭淩准备收拾东西去往仙界旅游的前几分钟。
护都十一队所处的空间是护都郡的后厅三处,占地面积很大,分给十一队的共有四个茶水室。
十一队有100多位队员,每天这个时候,茶水间总是人满为患,喝茶的,品咖啡,灌汽水的,比比皆是。
而现在,偌大的茶水间只有这两个人,十分地不寻常。
先不说以赵行秋的个性是否会为了自己安逸而让整个茶水间的人离开,单论十一队队长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上任小辅员待在一个维度呼吸就不对。
“夭淩。”赵行秋言简意赅地与她打了个招呼。“队长,早上好,今天的任务还是巡逻第十一区?”
“早上好。”顾庸逐晃了晃热巧克力:“夭淩战员。”
“不是,早八点三十分在十一队前厅集合。”赵行秋匆匆地瞥了顾庸逐一眼,撂下这句话就推开茶水室的门,扬长而去了。
“什么啊?”夭淩从咖啡机处寻到了纸杯,不明所以地看向赵行秋已消失不见的背影。
顾庸逐把吸管弯折成整齐的长方体,顺着窗外一扔,划出并不漂亮的弧度。
吸管越过藩篱,扑过树杈,稳稳落在刚刚被洒水机灌溉过盛着摇摇欲坠露水的嫩草。
护都二十二室
“赵队长,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您多……”
“检痕室的人还真是多嘴。”赵行秋打断她的声音,冷笑道:“毕老头还不知道这件事?”
张雯染顿了顿,把牛皮纸质地的档案袋从怀中放到桌前,面色凝重:
“毕大人还不知晓此事,不过,您若是擅自接收‘胡家南’此案,他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赵行秋按了按眉心:“也罢,检痕室的,有几位知道了?”
“暂时还没有,我们需要得知某些消息,检痕室的老古板们是看不出来的。”张雯染轻笑道:“队长,您是要准备将‘胡家南’此案重查了吗?”
“不必。”赵行秋从椅子上站起,抚了抚褶皱的袖口,道:“把顾庸逐和夭淩编入此队伍,交给出队监察处即可。出队原因写平乱即可。”
“好的。”张雯染在赵行秋转过身的一刹翻了个白眼,将赵行秋看都没看一下的牛皮纸袋收进怀中,又问道:“什么时候出发?胡家今天早晨似乎有其他安排。”
“现在。”赵行秋简短地回应了两个字,将落在角落中的一柄剑拾起,径直向门外走去。
胡家门口
“您好,我们是……”张雯染带着微笑向胡父打着招呼。
门被冷不防地关上,张雯染后退一步,勉强稳住身形,有些狼狈地回头看向赵行秋:“队长……”
“没事。”赵行秋冷道:“胡先生不通情达理没关系,饿死鬼先生也未必会对令郎手下留情。”
过了须臾,那扇紧闭的门终是被推开了一条缝。
是个没见过的女人。
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明明不是多衰败的年华,却任凭岁月将自己冲刷得只剩残肢落叶,紧抿泛着青紫的嘴唇形成一条分明的缝隙。很显然,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打开这扇让她受罪的房门。
顾庸逐走上前,递给她一方手帕,奉承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她青筋劲起的手一巴掌拍掉了。
干净的白绢落在地上,上面灰败的一抹尘色挡不住绣出娇艳欲滴的花朵。
“她是谁啊?胡先生的母亲吗?”顾庸逐用肘部抵在门边,用鞋尖慢悠悠地点着地。
或许是感到周边的气氛太过冷寂,他才晃过神来,端正了一丝态度,笔直地站在门边,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那位女士是谁啊?是胡先生的母亲吗?”
“那是我的妻子。”
浑重沙哑的声音响起,胡徵犀的父亲终是耐不住性子,开了口:“我这次请求你们,仅仅是为了小儿胡来的事,其他的,也轮不上你们这些捕快负责。”
“希望您能配合。”赵行秋取出一份文件,道:“令郎的事我已清楚十之八九,但这最后的十之一二还需您与孩子协助吾等才能探寻。”
“爸爸。”
胡徵犀怯生生地喊。
“胡赫你去了就别再回来了!”空洞尖锐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辗转,流连于他的耳边。
胡赫怔了怔,回过身道:“若能讲此事平息,我胡某定……”
“这种话不用多说啦!为民除害匡扶正义乃人生信条嘛!”夭淩大大咧咧地把新配发到的武器从腰间拔下,说:“不过,你不能去。”
胡赫木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夭淩所说的对象是他身边站着的小儿子——胡徵犀。
“为什么!我……”胡徵犀几乎是脱口而出,却被胡赫揪着脖领子扔回了房间。
不知是对胡徵犀嘱咐了什么,过了许久,胡赫才从屋里走出,转身关门时,腰间闪过一丝锐光。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跟在胡赫和赵行秋身后,夭淩慢吞吞地走着,偏头看向把档案袋捏的汗津津的张雯染。干草被踩的发出悦耳的吱呀声。
“应该是上次你们去的坟地?胡家的地盘也只有那处了吧。不过,赵队长既然直截了当地找上门,定是成竹在胸了。”
张雯染忖度了一阵,回答道。
“是这样吗?”夭淩饶有兴趣地甩弄着狼牙棒:“若是要捉饿死鬼什么的,那就好了。”
“队长把我们找来的原因也是这个吧。”顾庸逐把腰带紧了紧,一脸倦慵的神态:“若是当初及时汇报,或许现在已经可以在馄饨铺吃上两碗了吧。”
“那怎么行!虽然我们调查案子粗心大意,但这种事还是不要随便臆测的好!队长找你们决不仅仅是因为能帮忙出苦力的啊。”
张雯染拍了拍夭淩的肩膀:“比小夭阿逐你们两个强的战员,在十一队可是比比皆是啊。”
夭淩不自在地绞着手指,接受张雯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哂笑。
“怎么回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骤然消失,赵行秋紧蹙剑眉,回头问道:
“你们来时可有见到这洞口?”
又是夭淩与顾庸逐昨日来的那处空地,不同是,白桦树似乎萎靡不振,在风中被拍打着的茎枝步向萧索。
“你来回答。”赵行秋再次回眸,与顾庸逐的目光撞在一处。
“没有啊,这是我们上次来的空地吗?怎么感觉,变了好多……”夭淩抢着回答,又犹犹豫豫地踌躇着:“会不会是我们没有注意到?顾避俗?”
没人回应。
“你们离远些,这洞中不免有杂虫小兽,应当先清理门户才是。”这是赵行秋有些低沉自矜的声音。
“胡先生也无需着急,赵队长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有阿逐你也离远些啊。”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准备进去了吗?所以刚刚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啊!”夭淩低声咒骂了几句,快步走上前。
“话说,好久没有看到赵队长施展鬼术了啊!”张雯染有些激动道:“最近酆都的秩序是比往时好了许多了。”
“鬼术?”顾庸逐好奇道:“是画本上那些仙人道长念得那些咒语?赵队长也会用这个吗?”
“第三回鬼术:默缠。”在几人谈论之时,赵行秋轻声呢喃,掌心向外,霎时间凝结成巨大的球形黑色火焰,向洞口射去。
一声巨响,洞口外冒出丝丝黑烟。
夭淩皱着眉头,闻了闻从山洞中散发出的缕缕焦烟味,对顾庸逐解释道:“鬼术是每位酆都护卫兵的必修课,可以使灵力瞬时聚集,攻击出去,因每人的灵境不同,效果也不同。所念的鬼术名称就是使不同灵力聚集的咒语。”
“诺,像这样。”夭淩屏息凝神,大吼了一声:“第三回鬼术:默缠!”
凝结于掌心的球形火焰向白桦树扑去,速度比赵行秋的慢了许多。
“怎么可以随便在这里施展鬼术!”张雯染担心火焰连累其他树木,欲结出鬼术阻拦却被赵行秋拦住了。
“第十一回鬼术:流舜。”
三股澄澈的水流旋转俯冲,将球形火焰包裹侵蚀,发出一声闷响。
夭淩尴尬地回身,缄默地跟在张雯染身后,不敢吭声。
顾庸逐装模作样地伸着手掌,默念道:“第三回鬼道:默缠!”掌心除了因激动渗出的汗水再无其他。
“我当初练习‘默缠’可用了三个月诶!‘默缠’是最基础的鬼术之一,但学会并精通其需要先多加练习凝神静气,稳住灵境才行啊,像你这样心浮气躁的,怕是一百年也练不好。”张雯染拉着顾庸逐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前:“还有,阿逐小兄弟,你是魔界的孩子吧,用魔界的法术岂不是更好?”
“……是啊,”顾庸逐自愧道:“魔界也有像鬼术这样的东西啊,分为两种,一种是负责攻击的惩术,一种是负责束缚和治疗的回术,但我也学的不大精巧,父亲还常常为此训斥我呢。”
“惩术和回术,像我们演示演示呗!”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夭淩凑过来,见赵行秋和胡赫已经走远,又如打了鸡血般地欢愉起来。
“那我只会极为简单的啊……”顾庸逐叹了口气,将拇指按在中指上,轻轻打了个响指:“第四回惩道——炽水……”
“顾…避俗。”赵行秋蓦地回身。
“队长!”夭淩身子立刻挺得笔直。
“啊?队长?”顾庸逐吓了趔趄,向后倒退一步,鸡蛋大小的暗红色冰块落在地上。
“诶?”见赵行秋转身,夭淩放松了身子,转头看见张雯染弯腰拣起了一块冰块似的东西。
“别乱摸呀!”顾庸逐把冰块从张雯染手上抢下来,无奈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惩术,炽水。”
“这是惩术?这不就是块长得漂亮些的冰块吗?”盯着顾庸逐手里的东西,夭淩嗤笑道:“你的惩术比我的鬼术还要差啊!”
张雯染也戏谑道:“别伤心阿逐小弟,要是一会儿来了敌人,你就用这漂亮蛋迷晕他!”
顾庸逐把漂亮蛋放进腰间的口袋,又扎紧系在袋口的布条,才慢悠悠地跟上已经与他有一段距离的张雯染夭淩二人。
“赵队长,饿死鬼就在这附近吗?”
就这样在山洞中行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夭淩忍不住开口了:“这里怎么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