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怎么把我弄上来的……”景仪简直目瞪口呆。

眼前，山峦重叠。

他此刻正身处一座极峰的露台之上。只见这峰非一般的高耸，云深不知处多山水，是山水错杂的地形，将楼宇建立在山顶之事并不少见，然而他脚下这座峰峦确不是一般的出挑，从深不见底的陆地拔然而上，连云层都被他轻而易举穿破。

稀薄的晨阳透过山顶缭绕的青雾，照射在一望无际的群峦之上。景仪呆滞的往前挪步缓缓靠近围栏边缘，双手轻轻搭在上边，眺望远方，眼神一片迷茫。

站在这里，苍空一望无际，一双瞳孔仿佛只能够映照出整个神州的万千生灵。天下苍生，寂静兴灭，潮退潮升。在这兴灭之间，有哭有笑，有成有败，有生……亦有死。景仪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望着眼前，众峰顶上的积雪被逐渐升起的朝阳点染出了金色的斑块，景仪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窒息感。

“这里是无人之巅吗？”一个无厘头的问句不经意脱口而出，语出至细，甚至是他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更没想过会得到回应。

“不是……“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景仪转过头来，歪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聂怀桑，呈疑惑之色。

“我说----不是。”聂怀桑眉眼弯弯，双眼中满是笑意 , 说着顺手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到景仪身上，手指又戳了戳景仪那张依旧充满迷茫的粉嫩小脸上，见景仪疑惑，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无人之巅，你我站在这里，难道还成了神仙，不是人了不成，更何况在你我之前，还有别人来过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了，哈。”景仪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思绪收回，眼神回到身穿一身干净长衫，正对着自己笑眯眯的聂怀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安慰感，这大棕狗终于不再躲着自己了。

聂怀桑手掌捧着景仪被风吹得冰凉的脸，手掌的温度传到景仪的肌肤上，冷意渐渐被温暖代替，景仪抬眼瞧聂怀桑，只听见聂怀桑正盯着自己，眼神宠溺的道了句“傻瓜”。这眼神异常灼热，看得景仪有些不好意思，景仪被迫别过眼神去，“你说在你我之前还有别人，莫不是哪位隐居的仙门高手？”

聂怀桑将景仪有意无意的回避与挣扎视若无物，继续捧着他的脸，说道：“正是建造这座东宁楼宇之人。”

“东宁楼宇？”景仪十分不解的抬头，恰瞧见聂怀桑眉毛一挑，示意他看后面。景仪转身朝指示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后方小楼门上挂着一幅牌匾，牌匾上用洒脱凌厉的书法写着“东宁楼阁”四个大字，而这东宁楼阁正是他们住了一夜的这间小楼阁。

景仪恍然大悟，他然是方才被眼前这辉宏的景色地势所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便没有回头注意到这座小巧却又浑身散发着不凡气息的屋子。此刻却被这建筑所深深吸引，想要挣脱聂怀桑的大手过去细赏一番，聂怀桑拧不过，只得眼看着粉嫩红润手感超好的景仪往回走去，自己两手空空，只得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粗略一看，只觉得这间小屋陈设简单，古色古香，实是典雅，可走近细细看来，却是别有洞天。景仪震惊，这建造房屋的实木之上，雕刻着细密精致的纹路，景仪手指抚上，指腹摩挲起这细密的纹路，竟是上古铭文。“是铭文，又怎会雕刻在实木之上？”景仪心想，姑苏蓝氏的先祖乃顿悟佛门之人，蓝家对檀木檀香的研究自是比别家深刻，而这用来建造房屋的工具上刻有铭文……莫不是千年不朽的檀木！

千年的刻铭檀木，就算是整个蓝氏，也拿不出一尺来！景仪收回手指，抬眼看正蹲在自己身边正一脸无辜人畜无害的聂怀桑，却发现这整座屋子都是这样刻有铭文的千年檀木。整个人顿时一晃，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却不是对着这间古怪屋子，而是拥有这件屋子的聂怀桑。

“前辈是？”景仪此刻内心震惊加疑惑，情绪十分复杂，呆愣的盯着聂怀桑，不由得问出了口。话出了才顿觉不妥，聂怀桑在他眼中既是深渊，亦是迷林，令人又惧怕，有着迷。然而不管眼前之人是深渊还是迷林，他都已经牢牢深陷，尽管惧怕，却也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了。他觉得，聂怀桑心里既然藏了那么多秘密，或许有些事情，是连他也不应该追问的。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可又为了挽回些许，又尴尬的多问一句： “ ……我可以知道吗？我……只是好奇。”

景仪默默低下头，谁知聂怀桑却勾唇，朝着他温柔一笑，“没事的，”说着伸手勾了勾景仪的鼻子，“是我师父。”

"师父？“景仪猛地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所以你……”

聂怀桑缓缓点头。“前些年我偶然知道师父隐居于此，便拜了师。”

景仪恍然大悟。自始闻聂宗主名号以来，仙门百家所相传的，便是这聂怀桑如何如何平庸废柴，不务正业，后来他继任清河之后就连着传出了“一问三不知”的名号，这位聂宗主，从他出生开始，声明便不是很好，大家就都知道他不甚好学，就连早年去姑苏求学，都是赤峰尊用大棒子打着他才去的。如若只是如此，又怎会有如此修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一切便有解了。

聂怀桑淡淡说到：“承蒙师父照顾，我年过弱冠仍可拜入师父门下，吾天资愚笨，师父却是神人，几年而已，我大有收获。”

“那可不只是很有收获，而是收获极丰了。”景仪说道，若从前对于聂怀桑的传闻是真的，那以前的聂怀桑和现在的聂怀桑相比，可真谓是云泥之别了。

“那前辈人呢？我既到了此处，此等仙士，怎能不拜见。” 景仪情绪激动，一脸期待，可是聂怀桑的眼神却在他话落后逐渐暗淡了下来。

“师父他仙逝了。”

蓝景仪：“……”

“师父身体不好，前些年，本想出世，隐姓埋名云游一番，可是却来得及……”聂怀桑神情失落。景仪亦是无限惋惜，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聂怀桑的后背，无声的安慰他。

聂怀桑覆住景仪的手背，将其放于胸前，苦笑，"无妨，失去的太多，我已然习惯了，好在，现在我身边有了你。"

景仪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聂怀桑的手背，对他轻柔一笑，随后抽出手，走到门口，对着那飘逸洒脱的牌匾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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